唐胥山推开她的手：“不急，再坐会儿，再聊会儿。”

裴慈心只好又坐下。

唐胥山：“嗳不对，我还要画画呢，该撤了该撤了。”

他准备起身，裴慈心又伸手欲扶他，他挡下她，“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裴慈心赶忙去架住他，怕他摔了。

唐胥山又一次推开她：“我哪有这么弱。走，画画去。”

裴慈心为难：“要不今晚就算了，你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画。”

唐胥山：“不要，就今日。”

裴慈心犹豫了一下：“可是你这样也画不好啊，改日再好好画，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唐胥山：“不要，就今日。”他重复了一遍。

裴慈心很是无奈，倘若能把作画时间往后推迟，那么她不得不动用凝寒冰针的时间也能推迟。

唐胥山揽着她往台阶下走，她被迫跟着他：“唐胥山，今日我也很累了，我们改日再画好吗？”

唐胥山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强硬，“不要，就今日，现在。”

同样的话他说了第三遍，裴慈心知道他是铁了心要今晚作画，彻底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唐胥山：“对了，裙子。”

他忽然折返，连用法术都忘了，过去把宝座上的纱裙拿上，又返回来。

唐胥山：“走吧。”

裴慈心只好先顺着他，“我们去哪啊？”

唐胥山：“书房。”

唐胥山虽然醉了，但步伐依然稳健，已经没有他第一次喝醉那般摇摇晃晃不能走路。

他揽着裴慈心的腰肢，大步流星穿过内廊，来到书房，裴慈心一路硬是被他拥着走。

他推开书房的门，一股墨香味扑面而来。

裴慈心微微瞠目。

她好久没来这个房间了，地上到处都是乱扔的画纸，五颜六色，无从下脚。

唐胥山用脚尖拨开画纸，带她走进去。

她边走边低头打量，这些被乱扔在地的画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场景，做着不同的事，就像是一块块记忆碎片。

唯独每一幅画上，女子都没有脸。

裴慈心知道他画的是谁，默默看向他。

他随意地用脚尖拨开地上的画，为他们开路，丝毫不在意把这些画弄脏。

地上还有很多纸团，都是由画团成的，还有很多画布满了褶皱，显示着画者在画这幅画时心中的烦躁与焦虑。

裴慈心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在她身上作画这件事有这样的执念。

她穿白色最像那个人，所以他想把白色涂上墨色，就像把那个人从记忆里涂黑。

他画不出那个人的脸，所以他想把她当作画纸，这样画就自动有了脸。

他自始至终，只是想通过她掩盖掉那个人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

她一瞬间，不想陪他作画的情绪更加激烈。

她一把推开他，决绝道：“唐胥山！我不想再给你当画纸了！”

唐胥山喝了酒，没什么防备，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有些怔愣。

裴慈心大步向房门走去，唐胥山忙扯住她的手腕。

唐胥山：“怎么了？”

裴慈心回过头，大声重复：“我说，我不想再当你的画纸了！”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外走去。

唐胥山神色微变，慌张过去挡住她，“怎么突然这么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裴慈心无法回答，错身绕过他。

他重新堵住她，“琼姬！”

裴慈心无奈停住。

唐胥山：“我们约好了今晚一起画画的。”

裴慈心：“我现在反悔了，我不画了！可以吗！”

她直接将他拨开。

唐胥山转过身，他喝了酒本就头晕，此刻更是头痛欲裂。

“裴慈心！”

裴慈心猛地顿住，他在叫她的真名。

马上她又想，真名又怎样？她今晚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当画纸的。

她又欲迈开脚步，唐胥山道：“你是不是在意这些画。”

裴慈心陡然定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心里无端生出一种挫败感。

为什么她在他面前总是无所遁形？

为什么他总能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唐胥山看着她凝滞的背影，心中了然，声音柔下来，“那我烧了便是。”

裴慈心瞳眸微微颤动。

火光忽然照亮她的余光，背后响起纸张燃烧的声音。

她骤然回过头，看见满地的火焰。

是唐胥山放出的火焰，满地的画纸都在燃烧。

她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唐胥山，“你疯了！快把火灭了！”她大步走向他。

这是书房，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唐胥山：“放心，我的火只烧该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