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他穷追不舍+番外(98)
梦境里,永宣帝虽看似性情平和、宽以待人,但他骨子里流淌的仍是祖辈传承下来的杀伐与锋芒,扬起的龙纹袍裾上沾着的是来自关陇的沙沙烈风。
永宣帝拥有一双温和的眼,不带任何攻击性,墨瞳幽深,垂下眼帘看她时,深情厚谊扑面而来。
因此她设局救驾被人点破,皇帝没有多问,反而将传言扼死在宫中并未使其流出之时,姜妧还以为自己何其幸运,在深宫中获得帝王的真心。
然而梦境再往后推,姜妧才明悟,他先是天下之主,再是她的丈夫。
当今皇后出自晋阳霍氏,圣上还是太子时,固安大长公主点鸳鸯谱,向先帝举荐的。
而姜妧的祖父是皇商,当年助高祖起事才得以位列开国功臣。姜家比起繁盛百年的霍氏,道一句根基不稳都算高攀。
世人皆知姜婕妤圣眷正浓,或可问鼎后位。又有多少人能够辨明,得了永宣帝青眼的是这个与他有过美好少年情谊的女子,还是姜妧背后与世家无关的家族。
毕竟,从永宣帝的父辈起,便对世家又打又用,他仰承父志,喜欢她与利用她,并不冲突。
当然,姜妧很快发现,成为白玉棋子的不止是她,还有霍连。
允武忠诚,有世家出身但与家族不睦,多巧妙的存在。
如孤狼,也如利剑。
梦里永宣帝想令两枚棋子叠加,拼杀出成倍的威力,却遭其中一枚拒绝。
谢主隆恩是纯粹,恕难从命亦是纯粹。
永宣帝露出无奈的笑,坐在高位浮华三千,险些忘记世间攀附皇恩的人多,刚直耿介的人也不少。
然而,过刚易折。
没人能料到,得知糟糠之妻死讯的那日,霍二郎竟倒在天寒地冻的北上途中。
再往后的梦境断断续续不成形,姜妧却想,若棋子有了思想,想要跃出棋盘呢?
打人一巴掌尚且自己的手心还会发麻作痛,那么被利用之人也可以反过来借势,达成自己的目的。
姜妧想试试看,当她从棋子成为执棋者,是否有与这天下之主对弈的资格。
是夜,香帐飘摇,却无春意。天子把玩着婕妤的散发,若有所思。
猎场上妧娘笑得飒朗,格外耀眼,恍若年少时的惊鸿一瞥,那时吸引他的是美貌与性情。天子深知此情不长久,迟早会在深宫中消磨殆尽,私下扼腕叹过。
但妧娘没叫他失望。特别是最近几个月,寻常叙话间她总能带来意外之喜,心有灵犀也好,解语花也罢,他的心中事她都有数,且进退合度,张而不显。
天子动容——得此枕边人,将来的路执手共行,也不算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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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清幽的万年宫树木苍翠茂盛,柔长的雨丝如结了层层密网一般,伴随着氤氲雾气,时浓时淡,笼罩在花木间,叫人沉醉。
宴席结束欢饮歌舞之声也逐渐远去,霍连在外站了站消去酒气,看着雨势渐收,他呢喃道:“不知长安是否有雨。”
也许是宴上酒过烈,也许是男子们聚在一起说话容易荤素不忌,抑或仅是单纯的想念,在这静谧的雨夜里,霍连跌入一个梦境。
梦里有戈壁,戈壁上有蒸腾的热浪,也有遍地的野火。风过心惊,热麻加剧。
再往里行去,是他熟悉的场景……点亮天地四合的火终被倾盆的雨浇熄,广袤的沙地由此出现一片绿洲。
澄亮明艳的沙棘花饱浸无根之水,蕊颤颤,瓣巍巍,并不显得蔫,而是更多葳蕤在眼前绽放,叫人唇齿生香,眼眶发涩。
“……!”
一句粗口被清醒后的霍连咽了回去。
翻了个身,头皮仍在发麻,青筋轻颤。良久,他起身冲了个凉水浴,又寻了铜盆,在月光下搓衣。
手里的皂荚因为揉洗的动作而漫开一股一股的泡沫,黏黏的,带着淡香。
真是要命。
霍连喉间燥的慌,将裤子晾了回身倒水喝,一连灌下一整壶凉水还是很渴。
他暗骂自己:在云今面前装得人模狗样,可以合衣抱着啥也不做啥也不想,等她睡着了还轻手轻脚离开,乖得跟阿福似的,实则背地里做了这样的梦!
左右睡不着,临窗望了半天的月,他索性换上外衣到院子里练剑。
剑锋过处,啸声不绝于耳。
勉强可以压下心中妄念。
殊不知隔天禁军值房里都在传:“怪不得霍二郎体格雄健,武力卓群,我们还在酣睡他一早就起来练武了!”
“可恶,睡了快五个时辰还是很困的我也要开始早起!谁监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