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了把脸，走回小木屋，吱呀推开门，"姐姐，我回来了。"

"刚挖了些山笋，还逮了条肥鱼，今天我们就煮个竹笋炖鱼，你可喜欢？"

屋里有位面壁而坐的绿衣女子，身影窈窕，回头时却令人一惊，只见她满面包裹，唯有乌黑明亮的眼睛愣愣地瞧了片刻，问道:"姐姐？你是？"

"我叫雪儿，是你的妹妹。"

"雪花的雪？" 绿衣女子边思量边点头，"哦，我想起来了，妹妹，我的好妹妹!" 她自顾着欢喜，又问，"我的名字是？"

"姐姐叫阿月，月亮的月。" 雪儿洗净双手摸向阿月的脸，阿月不由地扭头，雪儿捧住她的脸，"姐姐，我给你换药。" 小心解开绑带，现出一张五官模糊布满疤痕疮痂的容颜。

雪儿心疼得紧，却不露神色，见阿月抬手去摸脸，止道:"别动，姐姐乖，不要摸。" 她强忍泪水，淡定地拿起桌边的青色罐子，里面的药膏所剩不多了。

"雪儿，我是不是很丑？" 阿月问道。家里从来没有镜子，但某回，阿月曾在河边好奇地解开绑带，那时，她被倒影里的面容惊得大哭。不过因为她的神智时常不清不楚，似乎忘了这件事，只是隐隐有感。

"怎么会，不过是些皮外伤，无绝公子说了，过个一两年就能痊愈，等好了以后，姐姐肯定比雪儿要漂亮许多呢。" 雪儿细心地涂完药，换了一条干净的绸带给阿月裹好，"无绝公子给的药很神奇，这罐快用完了，他近期应该会过来，他真是一个好人。"

"无绝？" 阿月侧头思量，似乎忆不起是何人。

雪儿笑道:"就是那位每次来，生得很好看，你拉着不让他走的那位公子。" 起身拂了拂衣裳，"姐姐休息会儿，我去准备午膳。"

"我坐累了。" 阿月也起身，左手拉着裙摆跳了两步，"我去屋外练舞，等会儿给妹妹跳一支!"

"好，到时雪儿给你弹琴伴奏。" 雪儿的琴也是上邪无绝送的，还有此处所有的东西，包括这间屋子也是他所建。

阿月轻盈地跑到屋外，眺望天高地远，山谷清旷，身若飞蝶翩翩而起，直至忘情地转旋，却因只有一条手臂而失衡，跌倒之际 --

有人扶住了她的腰。

阿月轻喘着抬眸，与他凝望片刻。

"无绝？"

那人眨了眨眼，有些吃惊:"你记得我？"

这位公子身着玄衣，风姿清远独秀，那双细长的凤眼美极了，当下碧空如洗，在天光映射下泛出雨后纯净的天青色。阿月看得楞了一会儿，羞涩地从他怀里离开，急忙道歉:"我不认得公子，方才雪儿提及这个名字，说他会来，所以我想，或许就是公子你？"

上邪无绝点了点头。

阿月眼睛一亮，垂首羞涩，邀道:"无绝公子，我们快用膳了，您一起来吧。"

上邪无绝跟在后面，盯着阿月右边空荡荡的袖子，犹豫半晌，说道:"阿月，你喜欢跳舞，我可以给你结一条手臂……"

走在前面的阿月回首望来，白纱间唯独可见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那样的话，阿月也能为你起舞了!"

上邪无绝的目光一沉。这双姐妹本应该被惩罚魂飞魄散，但古冷月的孩子，拥有罗刹族血脉的未名继承西域帝位，并在上邪无绝的庇护下，以及许知诺苏醒后的决定，最终让她们隐居在不周山，相当于流放。她们的灵力和记忆全除，且只有五十年的生命期限，之后便是魂归混沌。

午后春阳正浓，这日，在上邪无绝离开后，许知诺来到了不周山。

这是她第一次来见这双姐妹，若说对她们不怀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相陵的消失与她们直接相关，只是，恨也无济于事了。

在古雪未被抹去记忆时，许知诺所看到的最后一幕 -- 古雪并没有直接杀了上邪相陵，而是在他们的打斗中，自己为相陵所布的光华尽失，他被死灵缠绕着跌落在中域虚空……

许知诺忐忑地踏入木屋，与她们聊了会儿，果然记忆全失，古冷月更是神智不明。雪儿欢喜地招待这位新客，当许知诺出屋之际，她也跟了过来。

"许姑娘，刚才有劳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雪儿为她帮忙洗灶之举道谢，"这儿人迹荒芜，有来客时我们总会很开心。虽然我们是初见，不过我觉得，和许姑娘似曾相识。"

许知诺轻嗯一声，出于礼貌，问道:"你们住得可习惯？" 决定再留会儿，于是坐了下来。

雪儿也坐下随她一同眺望天际，淡淡笑道:"虽然很寂静，总比战乱的世界好多了，我与姐姐相伴，倒也不孤独。雪儿就喜欢这种清清静静的地方，可谓世外桃源，只愿安度余生。" 她们在地界的记忆全被清除，但留了前世汉朝时的一些往昔，当初雪儿与阿月因为战火逃离家乡，本该去洛阳城，却躲到了这座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