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19)

佳人眉眼含笑,又诚心致歉,茶客也不好过多纠缠。注意力回归己身,以及说书人身上。

唯有那说书人多瞧了初夏几眼。经此一遭,这地儿初夏是不想呆了,在延礼几人的陪伴下安静离开。

约莫一个时辰后,说书人从茶楼走出。走了一段,他隐约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加快脚步左拐右躲,却还是被一步步逼入了幽冷深巷。

他瞠目望向眼前的蒙面黑衣人,“你是谁?”

黑衣人:“有贵人邀先生进府说书。”

尾音还未落定,说书人的眼前便是一黑,紧接着,意识也散了。

……

将延礼送回府,初夏又悄然出来。

这一次,她的身边只有吟雪一人,三个侍婢中,吟雪武艺最好,师从隐世大侠徐继清,胜过世间无数男子。那一截轻纱仍然覆在她的脸上,藏住了艳色,也掩盖了她脸上的情绪。一路上,吟雪什么都没问,只是静静地守护着。

马车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停驻在一座私人宅院前。这座宅子是初夏十岁生辰时,外祖父郁老赠与的。前院种满了初夏喜欢的樱花,每年春天,她都会来这里住几日,流连樱花树下,或是依窗赏花读书。

今年,已经来过了。是以通过悠长的樱花林时,吟雪终是多问了一句,“小姐,今晚可要在这里休憩,奴婢好先做安排。”

初夏答:“不用,事了了便离开。”

吟雪:“诺。”之后便没再多言。

两人进了厅,侍女仆从皆恭顺地朝初夏行礼问安。

初夏轻轻颔首,径自进了书房。吟雪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是负责小姐安全的侍卫钱酩,另一位......竟是茶楼里的那个说书先生,不禁思绪攒动。

难道小姐在茶楼是真的恼了?头一回,也是独一份。这说书先生可是真有本事,小姐的反应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怎地如此过激?又或是真的严重,只是旁人不清楚缘由罢了。

初夏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翩然入座,姿仪万千。目光却蒙了一层冰雾,不复平日里的温润柔和。

“你是谁?今儿说的故事又是怎么来的?” 语态和音量认真较起来,同往日无异,只是言语直接而冷冽,带着让人心颤的压迫力。

说书先生闻言,先是错愕,片刻后归于淡定,轻松笑言,“小民不知小姐在说什么,只知依玄钺律法,小姐这般做法实属不妥。”

初夏听完,忽然冷嗤了一声,短促,又有些漫不经心。

说书先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不知是强作镇定还是真问心无愧,“小姐为何发笑?小民可是说错了什么?”

这回,初夏没再回避他的问题,轻笑道,“律法?在这北境,我杀你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你背后的人又能耐我何?他要敢,今天就该自己站在北境,而不是透过你铺呈那些过往。”

初夏此刻,显得无比冷静强势,令得说书先生暗自颤栗,吟雪和钱酩也是惊诧不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如显露出来的那般镇定自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有人现在就将目光投向北境,这个故事又是讲给谁听的......

不该阿。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说了我便护你后半生周全,不说的话,我就杀尽你九族。” 声音温柔得足以捏出水,说的话却残忍过世间最恶的魔。

说罢,唤了吟雪泡茶。

吟雪领了命出去,少了一人,书房更显静谧,呼吸都似有回音一般。时间也因此变得难熬,恍若一息被撕裂成无数断,每一段再分裂,如此反复,不见尽头。

饶是说书人是个极度冷静自持的人都被逼到崩溃,倏然间跪倒,五体投地,“小姐,小民愿将知晓的一切全都道出,只求小姐能饶过小民和家人。”

说书人来时,不曾想会闹到此番境地,毕竟只是说个杜撰出来的故事。而且他走过北境许多地方,专挑当地出了名的茶楼饭店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初时的担忧与警惕都快散干净了。哪里知道会撞上这么个女子,外表似神若仙,手段却是狠戾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他怕了,真的是怕了。

初夏睇着他,嘴角翘起了一道微弱的弧度,“你可想好了?”

说书人不敢抬头,声音颤颤,“小民想好了。”

初夏闷而轻的应了声,落至说书人耳畔,他急切开口,“小民原是北境照州人,本就是个说书的。两个月前,在照州一茶楼说完书回家途中,得遇一锦衣男子,那人......”

那人有些年纪了,乌发糅了白。举手投足一股子书卷气,一眼看过去便知是个读书人。然,他并不似一些读书人傲气矜高,眉目温清是个好相与的。他邀他喝了茶,期间天南海北的聊着,彼此甚是投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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