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1116)

薛放问:“你对我印象怎样?”

顾瑞河道:“听他们说起小侯爷,只以为是个跋扈飞扬,蛮横不讲理的人。”

薛放却笑道:“这可没有说错。”

顾瑞河随着一笑:“总之,人不仅是有一面的。”

两个人重又陷入了沉默。

顷刻,薛放道:“你为了她跑到这里来,可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

顾瑞河道:“我如今只想保住霜尺的命,其他的也顾不得了,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薛放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叹道:“真想不到,你倒也是个痴情种子。”

顾瑞河听见“痴情种子”,四个字,微微恍惚。

其实顾瑞河觉着自己担不起这四字评语的。

之前因以为霜尺害了顾瑞湖,顾瑞河确实也恨极了这个女人。

就算明知道顾瑞湖不是个好东西,但他毕竟是他的弟弟,顾家的人,竟被个娼/妓所害?

但就在他威胁要杀死霜尺的时候,那女人却丝毫也不怕。

她质问他:你难道不知你弟弟是什么人,或许你跟他一样的货色。

她甚至挑衅:有本事立刻杀了我,我还服你是个男人。

当时她那种刚烈狠绝,毫不避让地直视他双眼的神态,让顾瑞河极为震撼,心中竟有一瞬的空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或者说这样的人。

明明是个最最糟烂不堪的娼/妓,怎么会有那种凛然慑人的气势。

就仿佛不堪的不是她……

而是被她凝视的人。

顾瑞河当然知道顾瑞湖是什么货色,漕运司消息灵通,顾瑞湖所作所为,不免传入耳中。

但家里上下都溺爱着,上有父母跟祖父祖母,他一个兄长,又能如何。

曾经顾瑞河也暗中叮嘱过顾瑞湖,可顾瑞湖哪里把他放在眼中,反而嘲笑他畏首畏尾,胆小如鼠。

对于弟弟的死,在最初的错愕跟惊恼过后,顾瑞河反而觉着……冥冥中一切自有注定。

他对于霜尺跟闻北蓟,并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么憎恨。

甚至隐约觉着,顾瑞湖死了的话,倒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他不会再荼毒无辜之人了,而自己也不用总是跟在他身后“擦屁股”了。

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家里宠溺,自己又管不了,但毕竟还有人能够治得了他。

那段时间,顾瑞河一直在巡检司“泡着”。

所有人看着,都以为是大公子因为要给弟弟报仇,所以紧盯着这案子。

连顾朝宗也是这么认为。

他以为,顾瑞河是自己放在巡检司的眼睛。

但是顾朝宗不晓得,不知不觉,顾瑞河的眼里所见的早是案子之外的东西。

比如那个让他意外的女子。

那次薛放跟霜尺密谈,他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可见小侯爷那样出色的少年……顾瑞河心里竟生出几分奇异的滋味。

不是滋味的滋味。

所以佯怒去质问霜尺,其实不过是找个由头,“无事生非”。

谁知霜尺竟猛然攥住了他的领口,把他拉到跟前。

那时候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

他嗅到女人身上陌生的气息,却很……好闻。

顾瑞河从来没有跟任何女人这样亲近过,就如杨甯跟那些下属所说,他是顾家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简直跟顾瑞湖是两个极端。

而更让顾瑞河没想到的是,从那天之后,他的眼睛里更加离不了那个女人、那个明明最不堪的娼女!

甚至一闭上眼睛,心里出现的都是她的眉眼,要么是怒斥,要么是揪住他的衣领贴上来,种种。

只是在他的梦境中,霜尺那带怒的一拽,靠近,并不是要骂他,而是……

他凭空想象出一些没有的场景,却无法自控。

顾朝宗要解决霜尺,顾瑞河明白父亲的心意。

他从来不愿意插手这些脏事,但这一次他主动揽下了这差事。

为了让事情办的顺利,他不惜跟俞星臣私下交了底。

因为他知道俞巡检极精明,自己贸然行事,万一给俞星臣看破了,反而又节外生枝。

把霜尺劫了回去后……顾瑞河面对一个难题。

他没法跟霜尺解释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何况当时他自个心里都朦朦胧胧。

只是不想她死,想要她活着。

想……天天都见到她。

这些话,大公子是说不出口的。

他只是强硬不由分说地把她安置在那个院子里,叫人好生伺候,并不许任何人为难她。

却偏偏没说这么做的原因。

所以,起初霜尺以为他是想要用尽手段折磨自己,便事事跟顾瑞河对着干,甚至想要找机会逃走。

谁知过了一段时日,霜尺发现,顾瑞河虽然时常对自己冷言冷语,甚至嘴上说不会饶了她之类,但从不曾对她真的动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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