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40)

可杨仪不在。

猜测变成了惊疑,惊疑又转为了怒恨。

有人开始揣测:“这杨先生肯定不是好人,他或许是跟羿人串通好了,对咱们村子下毒的!如今一定是跑了!”

愤怒的村民被煽动,几乎当场将杨仪的小屋给砸了。

幸亏龙王庙那边负责看守尸首的两个小兵得到消息,其中一人赶来,喝止了村民们。

村民们一合计,有人提议赶紧去追,有人提议报官。

但没有人再敢为杨仪说话,毕竟别的还好说,可现在遭殃的是几个小娃儿!

谁不心疼,谁敢反对。

这半天的功夫,有腿快的早已从外村又请了大夫来,毕竟救人要紧。

大夫早在路上听说了症候,进了病患家中,望闻问切,点头道:“果然如我所料,这是痢疾,大家不用慌张,能治。”

村民们听说能治,先都大大地宽心,赶忙恭候大夫妙手回春。

大夫连药方都没有写,现从药箱内取了一盒药丸,笃定说道:“这是痢止丸,用温水服用,一枚见效。”

羁縻州这边儿,气候湿润,瘴气,蛇虫均多,而水土不服是最常见的症候。

但此处却也专门有一种草药,民间叫白龙须,又叫痢疾草,对付这种病症是极为效验的。

大夫所取的这痢止丸,就是从深山中采到的白龙须特制而成,起效快,几乎是药到病除。

村民们忙各自取了药丸,去救孩子们,谁知服药之后,娃儿们的情形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更糟了几分。

大夫不明所以,诧异之余赶忙又手写药方,叫人去抓。

时下治疗痢疾,最快的其实就是痢止丸,可既然此药无用,只能再服汤药看看。

汤药也是有方可依循的,无非是用白头翁,木香,黄柏,黄连,芍药,秦皮等清热化湿、行气止痛的药。

等村民们把药抓回来给孩童熬好服下,奇迹并未发生。

尤其是之前晕厥的那孩童光儿的气息已经渐渐地微弱了,浑身冰凉,命悬一线。

杨仪过河之时,村中已经有人得知消息,许多村民手持棍棒等物冲了出来,红着眼等在河边。

薛放看不到河边那乌泱泱的人,却在流动的河水之外听见许多嘈杂的辱骂叫嚷。

他似笑非笑地哼了声:“杨先生,你人缘好的很啊,才离开了一宿,他们就想你想的聚众而出,列队欢迎了。”

杨仪惦记着那几个学童,不想听他的揶揄:“情形不知如何,旅帅且请在此处等候。”

她又吩咐圆儿跟豆子:“你们两个就跟着旅帅在此,我处理了事情后再说。”

原来杨仪因不晓得村中的情形如何,心想万一有个妨碍,岂不连累了这才出魔窟的小姑娘,豆子更不消说了,别因自己被无辜牵连。

至于十七郎……他当然是个通天的人物,可如今是个“瞎子”,身边只带了两个听使唤的兵。

就算他有盖世之勇,但自古却也有一个词:众怒难犯。

杨仪说完转身要上船,脚才迈出去,腰带突然一紧!

原来是薛放突然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腰带。

当然,十七郎毕竟看不见,所以抓住的也不止是腰带而已。

不知是他的手太大呢,还是杨仪的腰太细,他这么凭着直觉一抓抓住的,几乎是她一把后腰了。

不管如何,薛放稍微用力,竟生生地把她拽了回来。

杨仪双足几乎离地,仓促后退,几乎撞入十七郎怀中。

他身上有一点很淡的汗意,又不像是单纯的汗意,因为不难闻,倒有些像是被海风吹的海水的味道,底下若有若无又夹杂着一丝薄荷气,真是又醒神,又颇为惊人。

薛放毫不避忌地垂首:“先生什么意思?”

“旅帅你先、请放手!”杨仪手足无措,而且衣裳都给他揪了起来,领子被拉扯的勒在脖颈上,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杨仪知道只要薛放愿意,他可以跟抓起王珏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自己拎起来扔入清河之中。

薛放呵了声:“我才弄明白,原来你是想撇下咱们,自己跑过去蹚浑水看热闹。”

杨仪把领子扒拉了一下:“不是!我是为了旅帅着想……”

“你要真为我着想,就别自作主张。”薛放的声音压低了些,好像带点威胁:“再敢扔下我,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去,管你能不能救命。”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杨仪听见自己的上下牙齿对在一起,发出响声,只是分不出是咬牙切齿,还是吓得打战。

突然,薛放的袖子被拉了拉,是苗圆儿。

小姑娘仰头望着薛放,眼睛亮晶晶地,她怯生生的:“哥哥不要生气,不要把姐姐扔到河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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