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太皇太后在等方太嫔进来时，已经听慕容泰三言两语地说了方家是被长公主以‘谋逆’的罪责给抄家的。

她握着慕容泰的手，垂眸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方太嫔，道：“你说方家冤枉，可有证据么？”

方太嫔没想到向来跟长公主殿下明争暗斗的太皇太后居然没有直接斥责长公主殿下滥用皇权，反而来问她要无罪的证据。

她愣了愣，泪眼婆娑地看着华容太皇太后，“这……太皇太后，嫔妾家里那孩子，也就是与人合伙在城外开了个画舫玩耍，平日里招待一些相熟之人饮酒作诗，顶多不过贪了些银财，实在跟谋逆这样诛九族的大罪沾不上啊！”

慕容泰因为之前要修楼阁被方晔从中截胡本就不高兴，如今听着方太嫔的话便不屑地哼了一声，靠在凉榻上的小几边，一边吃着小几上的糕点一边问：“贪财？朕倒是记着，外头都传方晔是个清廉的。合着他这是做个皮子来蒙骗朕，自己大把地中饱私囊快活去了？”

方太嫔一抖，连连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他确实有罪，可，可罪不至如此啊！方家人更无辜啊！”

见榻上祖孙二人皆不说话，方太嫔颤了颤，又道，“方家愿将全族财物上交于太皇太后与陛下，请太黄太后与陛下，饶恕方家其他人吧！”

慕容泰坐了起来，很有兴致地问：“哦？全族财物？有多少？”

端着茶的华容太皇太后微微抬眼。

方太嫔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和地契房契，交给走过来的翠兰，低声道：“还有些田庄，以及家里的财物尚未折算，这是……方家的孩子听说娘娘最近因着被长公主殿下克扣，不能好好举办秋日祭，托嫔妾单独孝敬给太皇太后，还有陛下的。”

慕容泰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笑起来，“这么点儿？买方家全族的命？”

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帝王能说出口的。

方太嫔跪在地上颤抖地说道：“至少，至少从长公主殿下手中保下方家的几个血脉，都是孩子，太皇太后仁慈……”

她言而未尽。

华容太皇太后将手里的那厚厚一沓纸放在小几上，道：“方家若真牵扯谋逆，哀家也说不上话。”

方太嫔瞬间白了脸。

却听华容太皇太后又说道：“不过你素来是个规矩的，在这宫里也许多年了，看在你的情面上，哀家就去大理寺问一声。”

方家人如今除了方晔在武德司镇狱，其他都被收押在大理寺中。

方太嫔顿时感激涕零，不断磕头，“多谢太皇太后！多谢太皇太后！”

待她走后。

慕容泰一把抓住那沓纸，抽出数十张千两的银票，说道：“方晔这混账东西，居然藏了这么多的银子！皇祖母，这个就给朕吧，朕想在紫蓬山上修个望月阁！”

一听紫蓬山，华容太皇太后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下。

笑着将他手里的银票按下，“秋日祭要紧，先办妥了，处置了那贱人，之后你想要什么没有？”

慕容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可随后，又摆出一脸的依赖，亲亲热热地‘嗯！’了一声。

华容太皇太后满意地将银票和地契收起来，吩咐永川，“明日去紫宸殿说一声，哀家要见那贱人。方晔好歹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她说抓就抓了，还将人家的家给抄了，成何体统？”

永川忙应下。

旁边，慕容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皇祖母，朕明日可以去赛马场跑马么？这回突厥带了几匹好马，朕想试试。”

华容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吩咐宫人伺候他休息。

凤宁宫的灯渐渐昏暗。

……

第302章 徇私枉法

翌日，天降大雨。

雨幕厚重，整座京城都被笼罩在一层铁灰色中。

然而，这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不过一个时辰，雨云散去，天光初霁。

金乌从云后探出头来，金光遍洒在一百零八坊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地面与各处残留的水渍折射出斑斓的颜色。

巍峨的含元殿，在这瑰丽耀眼的光芒中更显辉煌。

“退朝！”

含元殿大殿中，王有权一声高喝，群臣散去。

龙椅上的慕容泰回过头时，鲛珠后的长公主殿下已起身走到了后殿门处。

他连忙追过去，笑着说道：“阿姐！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总是下了朝也不见人啊！听说裴煜求见好几回都没见着你，你是不是故意躲着他啊？”

说着，还故意一脸的揶揄，仿佛他一个八岁的孩子什么都懂似的。

长公主殿下今日穿了一身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衫，映衬得那张雪玉之面仿若春色绽开，端的是华美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