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孙世哲气得差点在御史台门前大发雷霆，强忍了脾气，转身刚要走。

忽然，一个小内侍跑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孙大人，赵国公方才求见长公主殿下，已进了永德殿。”

永德殿是含元殿的西侧殿，平素长公主处理政务疲惫时，小憩所用。

孙世哲脸色一沉，道，“去查查，是否能探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小内侍应下，匆匆离去。

孙世哲继续往回走，出了长安门，就见，秦侯秦震和正站在城墙根下，见到他，主动迎了过来。

……

永德殿。

“殿下，这是魏二郎君吩咐影卫送来的。”

王有权走到凉榻边，将那食篮小心地打开，捧出里头用油纸包着的一枚——淡金色的糖人。

糖人以洛神为模，眉目精致细腻，偏又长发披散，斜斜地搭在肩头一侧，长衣宽裾，广袖临风，一副迎风而起的飘飘欲仙之仙姿。

——好像曾经着那一身魏晋长衫，站在某个破落客栈的房间里依旧难掩天人之姿的尊贵殿下。

空气中散开一股焦糖的苦甜气味，盛夏的热意，已将这糖人烘得有点儿化，洛神也不再那么精致。

可慕容辰却瞧着，挪不开目光。

王有权在旁边瞧了一眼，上前，仔细地掰了一小根头发糖送进嘴里，刚要退开。

忽见慕容辰抬眸望来，那漆黑森冷眼瞳里满满的——讨厌。

他顿了顿，枯木般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罕见的笑意，低哑着嗓子轻声道，“奴才给您沏一壶茶？”

配着这糖人吃，应当正好。

慕容辰撇了下嘴，单手支住下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支撑糖人的棍子。

王有权躬了躬身，小步退下。

静谧的永德殿内，冰鉴散开的凉气清爽怡人，苦甜的味道似乎盖过了墙角幽淡的熏香，叫慕容辰分明没有尝过，舌尖却已生出了微微的甜腻滋味。

他弯了弯唇，伸手，刚要将那糖人拿起。

殿外，忽传来声音，“长公主殿下，赵国公求见！”

慕容辰手指微顿。

第68章 大义灭亲

“殿下！”

赵如海大步走了进来，张口便道，“臣听闻陛下受风寒高烧不愈，太后为此日夜操劳伤神。可否请殿下允准，让臣前往凤宁宫探望。”

刚说完，瞧见了长公主面前的糖人，皱了皱眉。

慕容辰缓缓放下手，朝他看去，似笑非笑，“本宫允准赵国公进来了么？”

赵如海一滞，随即从善如流地掀开衣摆往地上一跪，“殿下恕罪。”可不等慕容辰开口，他再次说道，“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若长久不能上朝，难免会起流言蜚语，若因此而危及江山社稷，只怕会生成大祸。臣府上有一府医，医术了得，若殿下允准，臣可带此府医前往凤宁宫，为陛下与太后请脉。”

慕容辰看着他，片刻后，嘴角浮起个森森然的浅笑来，“赵国公倒是比自己嫡亲的孙子，更担心泰儿。”

赵如海垂首，“陛下乃东朝真正的天子，国之根本，龙体安康自然是举国之重，臣担心陛下，乃是为臣为民的本分。”

这话分明是在暗示慕容辰，这天下是慕容泰的。他们，都是慕容泰的臣子。

慕容辰也不恼，笑着起身，走到赵如海跟前，垂眸看着他，“赵国公，本宫前两日下旨，赐死赵立文满门，怎么到现在人还活着？”

赵如海脸上一僵，顿了顿，道，“因着魏府一事，尚未顾及……”

“哦——”

慕容辰低低笑起，“原来赵国公是想用魏府来保赵立文满门啊？”

说着，又自顾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倒是划算，魏府满门不过数十口，换赵国公嫡亲的侄子一家百十来口，赵国公素来是会打算盘的。”

“殿下！”

赵国公猛地磕头在地，“臣断不敢违背旨意！只是赵立文并未参与猎场行刺一案，殿下擅自下旨赐死，实在太过武断……”

“哈哈哈哈！”

慕容辰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人的笑声多是欢愉的，令人高兴而开朗的，偏慕容辰的笑阴森幽冷，似鬼语桀桀，在这永德殿内凌乱回荡，震得赵国公后背陡然寒气密布！

他握了握拳。

就听慕容辰带着笑意颤着声儿问道，“赵立文若未参与行刺本宫之谋，那会是谁参与的呢？”

他蹲下来，屈指敲了敲赵国公的脑袋，“是你赵国公？还是你那嫡长的孙子——赵元培？”

“！！”

赵元培刺杀长公主不成，反丢了性命之事，本就是秘而不宣之事！

当初赵如海派赵元培去，本就存了在陛下跟前立功之心，也没想让他露面，谁知必死之局却还是叫长公主逃了出来，甚至还拿捏住了赵家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