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1104)
唐礼赞眯眼望去,前方不远,路边立着一袭惊为天人的青衫,起初家中养了七八房小妾的郡守大人还以为是王右龄背地里不知从哪家青楼楚馆勾搭上的花魁,思郎情深忍不住偷偷跑出来私会,但之后看清了那女子腰间的北雍刀,后知后觉的郡守大人吓的浑身每一块肥肉都在打颤。
如今的北雍早已不是从前,除非有军职在身,否则私佩雍刀一律问斩,且无需押审,任何一位北雍士卒都有权先斩后奏。
难道是那位新上任的燕大将军?可燕大将军不是在前线督战吗?瞧见二人渐渐走远,唐礼赞不敢多想,也不敢再看,连忙招呼身后几人打道回府。
从那几个匆忙离去的身影上收回目光,李长安淡然问道:“这个郡守唐礼赞,王大人如何看?”
王右龄不知道李长安为何而来,更不明白为何有此一问,只如实回答:“官场老油子一个,很会审时度势,忠心不用怀疑,但要他卖命多半是不可能的。”
李长安点点头没再多问,转了话锋道:“本王要回一趟清风山,顺道来你这看看。”
清风山在西,三川郡在东,王右龄迟疑了一下,苦笑道:“王爷这个顺道可一点都不顺啊。”
李长安侧目看了看这个嘴角眼角都破了相的中年文臣,勾了勾嘴角道:“没想到王大人这样的性子,竟也会与人动手,原先倒是本王小瞧了你,那漕运主官可还站的起来?”
王右龄摸了摸脸颊,神情窘迫道:“说来惭愧,下官连那人衣角都没碰着,就被那帮狗腿衙役给拦下了。”
李长安嘴角的笑意逐渐冰冷,“漕运衙门仗着朝廷撑腰,这般无法无天,本王若再不闻不问,倒真让他们觉着咱们北雍好欺负了。”
王右龄微微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刺史府门前,王右龄顺着李长安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门前不知何时多一队十来骑的佩刀甲士,为首一骑气态儒雅,很是有大将风采,但王右龄看了几眼,也没想出燕字军中哪号人物跟此人相符。
二人走近时,当头两骑翻身下马,朝王右龄抱拳道:“末将陈重,末将郭荃,见过王大人。”
王右龄这才恍然,原是北平郡那位名气不小的儒将,可惜朱永成将军一事后,都说此人前途渺茫,不知被贬去了哪个旮旯角,怎的跟着王爷来了三川郡?
见王右龄一脸大惑不解,李长安笑道:“王大人,陈将军如今是本王亲封的巡抚,专治漕运衙门那样不听劝的独权官吏,本王把陈将军留在这里,仍由你差遣,既然朝廷给脸不要脸,那咱们也就不必跟他们讲什么客气了。本王只想在年关之前,看到前线将士都换上新刀,看到三川郡那两座由你王右龄亲手督建的粮仓都装满,明白了吗?”
王右龄怔了片刻,俯首作揖:“下官,遵命!”
临行前,李长安瞥了一眼陈郭二人,笑意深长:“若办妥此事,本王就让你二人去边关立功。”
陈重重重抱拳,再抬头时已不见青衫身影,但他的眼神无比炽热。
第484章
北凉道,从泷水郡前往朔方郡的方向,有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周边有五六骑江湖打扮的年轻男女,马车上的老人打从进入北雍境内就坐到了车厢外,一路遍览西北风光,越是临近那座西北第一雄城,身着儒衫的老人神情就愈发神往,连瞌睡也不打了。
这一行男女老少打从那次武林大会起,出了龙泉山庄就径直北上,先是沿着江南道去了徐州,而后改京畿道去了青州,也不急着赶路。老儒士总说行路犹如读书,走的快了便会错过许多不经意间的风景,需得慢慢走细细体会,才不枉脚下这片万里山河,于是走走停停大半年一行人才在入夏时到了西北边境,然后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就在江湖上传开了。他们也随波逐流,去武当山当了一回香客,许是山上凉风惬意,又许是老儒士与那满身市井气的中年掌教有些投缘,住着住着就忘了下山,等到边关狼烟四起,老儒士才终于记起了此行的目的。临走前,中年掌教好意劝说,西北冬日风雪大,不如待到开春再走不迟,老儒士婉言拒绝也没说缘由,便领着几个年轻人下了山,只是刚到山脚,就与西北的头场雪不期而遇。
苦寒之地,日头不似江南那般暖意浓浓,马夫是个姓肖的年轻后生,修为远不如他的师兄师姐,长久驾车使他暴露在外的双手被寒风吹的又红又肿,但他满不在乎,拢起双手呵了口热气,而后转头看向裹着厚实大氅不肯进车厢避风的老人,耐心劝说道:“先生,你都看了一路风景了,外头天寒地冻,咱们离最近的城池还有十几里路,你还是回车厢里暖和暖和,万一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