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880)
伙计低声应了就要走,掌柜的一把拉住他,又嘱咐道:“那个瘦猴公若不愿出力,让二老爷莫计较,多许他十两银子,不怕他狗日的不来。”
伙计从后门出去,矫健身影眨眼间便没入夜色中。
蹲在窗户底下的李得苦透过缝隙瞧的一清二楚,轻轻阖上窗棂,她轻叹口气暗自发愁,早知如此,还不如风餐露宿来的轻松,至少荒郊野岭的走兽不会算计人不是。
矮身走回桌边坐下,李得苦想了想,要不干脆趁夜逃走算了?反正她看锦衣公子不顺眼,这种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死了也活该,就是可惜了跟在他身边的女子,若叫这帮恶匪抓去,下场生不如死都是轻的。可眼下不知对方人数,实力几何,万一她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他人死活。行走江湖,就属逞英雄最要不得,李得苦心下一横,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逃总还能逃的掉。
环顾屋内一圈,李得苦吹灭了烛火,摸黑走到靠墙摆放的床榻角落边盘膝而坐,摘下玉带腰横放在膝,闭眼屏息凝神。以她的修为,方圆一里内的动静可闻,但清晰程度有限,比如左边即便隔着一间房,她也能清楚听见锦衣公子带着一个随行女子进房后,不多会儿就传出木床极富有规律的吱嘎声。再比如,最后上楼的三人其中两人进了右边隔壁的客房,一个脚步轻盈,一个脚步浮杂,显然是一老一少。若非墙壁中空,隔音奇差,老少压着嗓音说话,李得苦未必能听的清楚。
先是那少年开的口,“老鬼,那掌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姑娘为何还住店?”
邋遢老头儿嘿嘿笑道:“怎么,怕啦?”
少年嘀咕道:“我怕什么,好不容易有床了能睡个踏实觉,一会儿又弄的到处都是血浆脑花,满屋子死人的,我不怕死人,我怕鬼……”
“嘁,就你这双重瞳,鬼见了都怕,诶,说过多少回,别拿眼瞪老子。”
少年好似挨了一巴掌,委屈道:“说了几百遍,我没瞪你……”
“鬼知道你是看人还是瞪人,得了,你睡你的踏实觉,有老子在,保管一滴血都溅不进来。再说,要是来的高手那丫头瞧的上眼,正好给她进补,到时候都吸成人干了,你还操心个屁。”
“那姑娘要是瞧不上眼,这事咱们管不管?”
“管你个大头鬼啊管,说你小子楞你还不信,你是觉着那丫头菩萨心肠,还是觉着老子慈悲为怀?不过你要管,我也不拦着,但别指望我跟慕容丫头救你。”
“嘁,多大点儿能耐,就敢学人逞英雄。”
少年不吭声了。
李得苦越听心越凉,要不还是跑了吧?这走的什么霉运,碰上黑店也就算了,来住店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咋还吃人呢?
若先前说走还容易,不管不顾一心狠心走也就走了,就怕有了顾忌,瞻前顾后,想走都不敢走。
不知隔壁邋遢老头儿的斤两,但话里行间都有种高手的不屑于顾,李得苦连大气都不敢喘,缓缓平复心境,竟是出了一身冷汗。调息凝神有一柱香的功夫,李得苦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神智清明了许多。
客栈里外一片安详宁静,另一头床板的吱嘎声也不知何时停了。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李得苦未曾察觉到异样,却听隔壁老头儿沉声道:“来了。”
此时夜半三更,外头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比清晰,加上李得苦专心感知,却并未发觉丁点踪迹。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屋顶上传来几个微乎其微的落地声。李得苦心头一凛,这老头儿绝不简单!他说来时,这些人至少离客栈尚有几里地。
客栈四周似风声掠过,李得苦暗自叫苦,加上屋顶五人,至少有近二十名山匪,其中不乏气机绵长的高手。这伙人目的明确,直奔锦衣公子那几间屋顶,行动极其默契,半分不拖泥带水,想来都是精于此道的老手。
听了老少那番对话,本就犹豫不决的李得苦这下更不敢轻举妄动,只双手放在玉带腰上,蓄势待发。
在屋顶几人有所动作的同时,李得苦猛然睁开双眼,拇指下意识抵在剑格上。
当先便听得一声女子惊恐尖叫,而后是瓦砾坠落声,紧接着兵刃相接,金石撞响密集不断。有人撞碎窗户飞出客栈,几道身影紧追其后,落在客栈后面那块空地上,周遭如投石入田埂,瞬时激起一大片蝗虫乍飞般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