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番外(10)

“道什么歉啊,真不用。裴老师人很好,不会因为这个记仇的。不过,幻姐,如果你不能告诉别人你所有的经历,又不愿意说谎的话,想找个靠谱的投资人真的挺难的。毕竟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交易,驰骋商场的资本家们就是一群老狐狸,个顶个的精明,绝对不打没准备的战。所以……”

“如果我说了实话,可能更拉不到投资。”

陈幻很清醒。

“我觉得我可能要改变一下想法,没必要拥有一家更大的公司,维持着两个人的小作坊也没什么不好。”

方栀痛心疾首,“幻姐,我觉得你的能力的上限绝非如此啊,人生的天花板还早着呢,要是卡在这儿的话也太可惜了吧!”

看方栀真情实意为她难过,陈幻就没那么难过了。

“谢谢你记挂着我的事。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请你。”

“还吃啊?我这一肚子高热量的下午茶都还没消化呢,回公司搬个砖清醒一下,改天再约吧。”

临走前方栀还在安抚她。

“放心吧幻姐,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说不定哪天我一夜暴富,给你投个百八千万的。”

“行啊,我就等着你了方总。”

两人告别,奔向今日繁忙的后半程。

裴醒好不容易摆脱CBD拥挤的道路,拐上高架桥。

高架桥上无休止的车流奔腾不息,在裴醒的车窗外无休止地往天地间延伸。

缓缓往后移去的高楼钢筋铁骨之外,覆盖着一层冰冷的玻璃外壳。

此时夕阳即将落尽,玻璃窗反射着暗淡的灰色光。

今天,4月24日。

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裴醒喜欢的奶油黄。

从黄昏开始,竟变成了混沌的黑紫。

一辆敞篷“轰”地一声并到她左侧。

澎湃的摇滚乐穿透了开了一条缝的车窗,挤进裴醒的耳朵。

下意识屏住呼吸,她不太喜欢摇滚乐中混合着霉菌的铁锈味,和它刺眼的红棕色。

敞篷车里年轻男孩顶多二十出头,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像波浪般翻涌。

他车开得飞快,眼睛却看着裴醒,很有节奏地挑动着左边的眉毛。

裴醒骨相完美,五官似被上帝精雕细琢过,桃花眼一贯笑盈盈的,对谁都温柔可亲,从小到大追她的男人比女人多。

敞篷车男孩对她往左边偏了偏头,示意她一块儿下高速。

裴醒淡笑,冰雪初融惊心动魄,当真要了小男孩的命。

心跳刚比车速快,就见裴醒将车窗关死,慢悠悠地打了方向盘,上了右侧的匝道,飞速远离。

男孩:“……”

从环形立交桥拐下来,裴醒去公司给员工们送了宵夜。

员工们一见老板又来送温暖了,立即围上来。

薄荷绿的小姑娘让她看一眼从嗓子眼凉到头顶,一开口又急又快的声音是海水,汹涌地灌入她的耳朵。

硫磺味的男青年从走廊快步走过,仿佛下一秒就能点燃整个办公室。

中年男人挨近她,浓烈的黑色几乎遮蔽她的视野,土腥味铺天盖地。

无数色彩在空中飞舞。杂乱又强势的气味和澎湃的触感像涨潮的海,疯狂拍向裴醒,试图搅乱她的思绪。

而她早就习惯了缤纷且诡谲的世界,全程微垂着眼眸,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与距离。

夜里十点,她没有回家的想法,步行去公司对面那条街的24小时书店。

这间书店叫“午夜小岛”,很大,一座U形四层大厦,在S城的夜里亮着蓝白相间的光。

LED大屏幕上播放着最近的新书,以及作家签售会、读书会。

很有赛博朋克的风格,但并不夺目,安静地吸引着同类。

穿过全向十字路口,和无数夜归人擦肩而过。

到书店四楼,这会儿人已经很少了。

拿着随手买的《缤纷的生命》,坐到阅读区点了杯dirty。

才看了一页,江臻的电话就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

裴醒靠在大地色的沙发背上,看着江臻的名字霸占着她的手机屏幕。

江臻就是她刚刚分手的前女友,创益集团年轻貌美,身价用两只手才能数得过来的CEO。

两人分手的事儿在金融圈子里已经传出了二里地。

裴醒接通电话,听对面唤她的名字,颤抖的尾音带着些破碎的哭腔。

“你说的不是真的。”江臻说,“那不是真的分手理由。裴醒,你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

江臻那头背景静谧,让气势汹汹又凌乱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看来她并不满意和平分手。

“所以你想要一个你能认可的理由。”

裴醒的声音四平八稳,对比之下显得她铁石心肠。

“分手的真正原因只会让你难堪,又不能理解。”

江臻手中捏着勃艮第酒杯,用力坐在B&B沙发上,脸庞因酒精微红,双目被这句出乎意料的话唤回了些清醒。

“什么意思?”

裴醒轻柔的笑意扑在话筒上。

“我可以看见人的颜色。”

从有记忆起,裴醒的每一天都拥有不同的色彩。

路过她的每个人身上浮着固定的光。

不止是人,数字也一样。

“1”是绿色的,“2”是白色的,“3”是黄色“4”是黑色……

这个世界对于裴醒来说,信息量极大。

音符是炫目的金色。

贝多芬的音乐是巧克力味的。

巴赫的音乐则是理智的雪花,一片片堆积成望不到边际的苍茫。

语文是桃粉色,数学是灰色。

鸟叫是一串串浮在空中的闪光水珠。

火车声有股刺鼻的焦味。

父亲是深蓝色,他每说句话,攀爬在家中墙壁上的藤蔓就会长长一些。

母亲也是蓝的,比父亲浅一些,声音是一页又一页的纸。

这些不是裴醒脑海里的想象,而是实实在在呈现在她眼前,侵入她的嗅觉,在她肌肤上蔓延的真实。

“妈妈,为什么‘3’是黄色的?”

三岁那年,她像所有普通的孩子问“星星为什么会亮”一般,问了妈妈这个问题。

同一年,被带去看了医生的她开始明白,别的小朋友和她不一样。

别人看见“3”并不固定是黄色,它的颜色取决于印刷时的设置。

她是异类。

她得的“病”,叫联觉症。

“联觉,Synesthesia,是由一种感觉引起另一种感觉变化的心理现象。”

再长大一些,她在书中读到了关于这个病症的相关资料,明白这世界上也有不少人跟她一样。

只是,得了联觉症的人看到的“3”也会她不同,有可能是红色。

贝多芬的音乐也有可能不是巧克力,而是喷出瓶口的香槟。

除了有时候会认错颜色,对周围的一切过于敏感之外,联觉症也没有太困扰裴醒的生活。

反而带来了一些只有她自己能懂的便利规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颜色,有可能和别人重复,却不会改变。

成长的过程中,她渐渐知道什么颜色的人和自己合拍,什么颜色的人不能靠近。

她的朋友大多是粉色的。

粉色系中颜色稍浅的那部分人,有可能和她发展成恋人。

江臻就是粉色的,和她喜欢的四月份的樱粉非常接近。

两人也的确很快陷入了热恋。

前两天江臻提出要跟裴醒一起建立研究大语言模型的团队,两人共同投资,等AI的浪潮卷得再高一些,她们就能在风口起飞,上市割韭菜。

裴醒对割韭菜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致。

但她喜欢资本博弈中的刺激,也喜欢站在时代浪潮尖端,俯视洪流的快意。

江臻的提议她还在考虑。

三天前,她和一位合作商到一家平时不太去的餐厅吃饭。

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江臻。

江臻被一个女人搂着腰,笑盈盈地递给对方冰淇淋,相依相偎非常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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