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番外(158)

“原来是这样,童子功啊。”

舒泉被逗笑,捂着嘴笑的时候,林恃发现她白皙的手背上指骨也泛着红晕。

林恃心想,别人都是脸红,她红的部位不一样。

她怎么就这么特别。

.

沙沙沙……

裴容握着笔的指尖酸痛,但她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她没有资格停下来。

一周前。

开学第一场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五。

她还没知道成绩,她妈先知道了。

裴知免将她叫到客厅时,她双肩夹紧,全程目光都只敢落在地上。

“109名。”

裴知免的声音很淡,一开口还是惊得裴容一颤。

这是历史最差成绩。

裴知免说话的时候倦倦的,眼皮安静地耷拉着,像两帘厚重的幕布,随时都有可能将双眸盖起。

她声线没有任何起伏,不显喜怒。

“全年级排名109,这是三位数。无论是我、你生父,还是你姐姐,我们家族里没有人拿过三位数的排名。你是我们家族的耻辱。”

裴知免不疑问,不反问,只说陈述句,唯有陈述。

笃定又简短的陈述,无需强调反而最为有力、可信,好像她说的就是事实。

裴容一直在抠大拇指指甲盖边上的皮,抠得发白,皮肉渐渐脱离了指甲边缘,裂出一道浅粉色的沟。

她轻声说:“考试那天我不舒服,吐了……”

裴知免眼皮缓缓抬起,被皱纹围绕的眼睛毫无感情,却不见苍老,唯有如潮水般的压迫感,让裴容瞬时噤若寒蝉。

“裴醒,自她开蒙起从来都是第一名,永远的第一。第一名不需要理由,只有失败者才需要借口。我的基因给你,真是浪费了。”

抠得用力,忽然见血。

血很快在她年轻的皮肤上蔓延。

裴容像被巨大力量碾过的小虫,无力地蜷缩起身体,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消化着痛楚。

从那之后,裴知免就让她在家学习。

裴容听见裴知免给她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说,远哲的教育徒有其名,让她非常失望。如果说这个学校无法把她女儿教好的话,就不用去了,她可以自己在家教裴容。

裴容和世界连接的窗口被裴知免关闭了。

裴容知道,妈妈没有骗她。

裴醒没有考过第二名,无论是大考还是随堂小考,一次都没有。

即便考入了天才云集的少年班,也都处在绝对拔尖的位置。

她姐姐就是那么厉害。

为什么姐姐能做到,她就不行?

为什么啊?

裴容坐在书桌前不停地打自己的脑袋,眼泪滴滴答答落在课本上,洇透纸背,哭泣声破碎不堪。

裴知免给裴容的学习计划是上午五点起床,不可以赖床。吃完早餐五点半正好背单词。背单词到六点半,她来听写。之后去跑步机跑步半小时,跑完去洗澡、吃维生素,上午是裴知免或者连线的外教给她上课的时间。中午饭菜裴知免会亲自拿上来,十二点到一点是午餐时间,包括上厕所。一点准时午休,午休半小时,下午继续学习,一直学习到六点。六点到七点的这一小时是晚餐时间,依然包括上厕所。七点后是一直持续到十点半,一大块的刷题时间裴知免会给她布置海量的作业,裴知免说过,初中的知识点就那么些,只要题刷得够多,考满分很容易。晚上这三个半小时的时间里,裴容有一次上厕所的机会,时长为十分钟。卫生间在楼下,她要上厕所就喊裴知免,裴知免上来帮她开手铐。卫生间门口粘着一个计时器,裴容进了卫生间,裴知免就会拧动计时器。滴答滴答滴答——裴容坐在马桶上,能清晰地听见倒计时的声音。时间一到,计时器会乍然作响,声音刺耳。

裴容有手机,但是这个手机裴知免随时会拿去检查,所以她平时不敢登录自己的微信,不然一定会被她看到宁措发来的信息。

其实小时候妈妈很爱她,无论她要什么妈妈都会满足她。

但那是她第一次得到第二名之前的事了。

裴知免说过:“我很爱你,我能将我的一切都给你,但你却给不了我想要的女儿。”

裴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物件。

不配有朋友,不配有自己生活和情绪,任她母亲摆弄的物件。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连个物件都不是。

只是一坨不配呼吸的废料。

日日夜夜地刷题,世界与她无关,她在自己的小周天里日复一日地追逐着妈妈想要的太阳。

她想将太阳摘下来给妈妈。

即便她是一坨不配呼吸的废料。

忽地一阵强烈晕眩,裴容感觉有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往左边拽。

宇宙的重力从脚底转移到了左侧,天旋地转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身边是和她一起倾倒的椅子。

“妈……”

裴容声音发着颤,虚弱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妈……我头晕。”

楼下没应。

裴容没力气再喊话,这个点钟裴知免可能在洗澡,也有可能在改论文、写邮件。

无论是哪种情况,如果她不按桌面上和楼下连通的铃,身处偌大的别墅中,裴知免都不可能听得到她的求救。

躺在地上,那股力量还在拉着她往左边倒,甚至将整个世界都拉得开始高速旋转。

会不会死在这儿?

裴容虚弱地看着手腕上的手铐。

想到死,她先是一阵恐慌,还没完成今天的任务,妈妈知道又该失望了。

又想,死了就再也不用感知这世界的一切,不用刷题,不用心惊胆战等待成绩,不用去猜测今天的自己有没有让妈妈失望,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看着依旧和桌腿相连的手铐,心想,死了也不错吧。

裴容。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很熟悉,但不是妈妈的声音。

裴容。

裴容想起来了,是姐姐的声音。

裴醒踩着树枝,身体前展,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去推裴容的窗户。

她知道裴容喜欢吹风,窗户即便合上也是虚掩,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上锁。

以往只要听到树上的动静,裴容就知道有人来找她了,就会拉开窗帘。

今天不仅晃了树枝,还用暗号的节奏敲了窗户,裴容还是没反应。

不在桌前?

不太可能,这个点钟是她刷题的时间,只能休息十分钟,从她上树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分钟,要是上厕所也该回来了。

裴醒往下看,对易织年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易织年当即会意,速速小跑到客厅侧边的小窗户,贼头贼脑地看一眼,回来轻声说:“她在客厅玩电脑。”

裴醒笑了。要是裴教授知道她辛辛苦苦改论文,被易织年称为“玩电脑”,估计表情会很精彩。

裴知免对待工作非常认真负责,一旦开始改论文注意力就会高度集中,没有半个小时不可能从电脑前站起来。

裴醒当机立断,一把将窗户推得大开,脚下用力往前蹬,如同在黑夜里穿行惯了的猫,悄无声息里跃入了裴容的卧室里。

易织年看裴醒跃起来的瞬间吓了一跳。

裴老师真的进去了!

这身手,各种飞贼到她面前都得喊声祖师爷。

易织年一边感叹裴老师不仅双商高,还是个跑酷达人,一边又担心楼下的裴教授会突然上楼来,要是撞见的话,那场面得多炸裂?

易织年在后院和客厅小窗户两点来回穿梭了好几趟,裴醒还是没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易织年愈发焦急。

焦急的同时,她又被一棵香蕉树吸引。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后院种香蕉树。

而且那香蕉树上挂着两挂香蕉特别奇怪,不是没成熟时的青色,也不是能吃时的焦黄。

是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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