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应激障碍是因为什么？”凌蕙有些不太理解地看着我。

……我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你们一遍遍的告诉我，那是我的父亲。”

我摊开手撑在膝盖上，希望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点依靠的力量。

“6岁小孩的记忆能有多深呢？”我眼睛看着凌蕙，“她只知道一声巨响过后，有人死了。”

就像发生在身边的一个普通的车祸。

就像路过身边一个花瓶从楼顶落下。

普通的磨难，发生在普通人的身上。

一个童话故事就能哄好的六岁小孩，原本可以在睡梦中遗忘掉那场灾难。

可那场巨大的追悼会之后，便彻底成了噩梦的来源。

“偏偏他们要告诉我，那个死掉的人是我的爸爸。”我苦笑。“就像你现在一样，问我为什么会面无表情的从他尸体旁走过去。”

他是国家的英雄，我敬仰。

可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我从没怪过他，也不敢怪他。

所以我只能怪我自己。

“我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认不出他？为什么我会这样走过去？为什么你们要一遍一遍的提醒我，那个死掉的人是我的父亲！那个被爆了头的人是我的父亲。”

我一边说着，备感委屈。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席卷着我。

“我的噩梦真的是从那把枪开始的吗？”我摇着头，眼泪已经落入嘴角，“是从那场盛大的追悼会之后开始的。”

“是你们的提醒，让我不断确认那个画面，从那个血腥的画面中找寻他的影子，看清他的脸，看清他痛苦的表情。”

“我的ptsd的根源不是他的死，是你们强行给植入的回忆。”我深吸一口气。

警察审讯时，会一遍遍问犯人案发当时的画面，由此击溃对方的底线。

在心理学中，我们称它为：系列位置效应。

这个效应是个回忆题。

每当我们问询一遍问题，大脑会指派一组编码记忆输送给中枢神经。

在这组记忆编码中会有回声、有时间痕迹、图像、有抽象编码。

重复不断的问询，会让这组记忆越来越清晰，像是给老电影做4k修复。

而修复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前摄干扰。

前摄干扰的意思就是，我过去的记忆会变成我未来的记忆。

以后的每一次开枪，都会伴随着父亲死去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的出现。

我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认识他。

这也是为什么ptsd难以治疗的原因，因为那组记忆大脑无法硬性删除，除非失忆。

“不好意思，我不该这样失态。”我用手迅速将眼泪擦掉，难得情绪会失控一次，还当着我新的领导面。

这让我很难堪。

“理解。”凌蕙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陈墨会帮你进行信息记忆疏导的，你放心这个情况会好转起来。”

“行了，你的评估留着以后再做吧，时间来不及了，十分钟后走廊右手边大会议室集合。”她收拾东西起身，忽然又看向桌子上的报告。

她指着报告，“看了你的报告，没想到智商也挺高的。”

我吸了吸鼻子，拿出那张哈佛智力测试报告单，上面一行分数：132。

“陈墨是多少？”我下意识问了陈墨。

“160多吧。”凌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转回头对我认真地说：“她不是正常人。”

…..

刚刚燃起的胜负欲，一下子灭透了。

我又拿起公安系统的警察能力评估预测表。

满分120，我119。

这个陈墨肯定比不过我，毕竟她可不是警校毕业的。

我自信地扬了扬手里的纸，“陈墨警察能力评估是多少？”

凌蕙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口，回头看我：“这个评估是她出的。”

…….

第19章 19

我大写的认输。

凌蕙走了，我坐在沙发上等了九分钟推门而出。

刚一出陈墨办公室，看见隔壁办公室走出来fi。

他今天带了眼镜，没穿警服，看起来像个斯文败类。

“你来….”我耸肩，想起自己现在是cit的人不敢开口去问，尴尬地冲他笑笑。

“我来….”他指了指办公室，话锋一变也闭嘴不谈。

很好，看来是两个很严谨的人。

“我去走廊尽头的会议室开会。”我冲fi不自然地笑笑。

Fi：“顺路，我也是。”

我们两个低头沉默往走廊尽头走去。

刚走到半路，咣当一震，孙涛甩门而出，和我们俩打了个照面。

他看着我们俩，挠挠头，“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也要参加什么….”

没等他话说完，我和Fi左右夹击将他嘴捂住。

Fi伸手指引他往前走，我默契的给他开路，“少说话比就好。”

孙涛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你们今天不是一个请假，一个去参加网络安全社区宣传吗？”

我看着他：“你智商测试多少分？”

孙涛：“98啊。”

我摇摇头，“他们应该给你测测情商才对。”

Fi点头表示同意。

孙涛就这样在我和fi的左揽右抱中，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会议室长桌对面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领导，凌蕙也在其中，但她坐在边缘位置，估计是职位不够。

王安和小刘也来了。

小刘可能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大场面，正襟危坐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快秃顶的领导，听见推门声头也不敢回。

王安则是比较放松，还能扣扣手，回头看我们一眼，发出一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眼神。

陈墨坐在长桌的尽头。

坐边是她爸，右边很显然是留给我的，因为陈墨看着我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

落座，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陈墨作为会议主持先开了口。

“市里最近发生的112案凶手落网，各位仅用了4天时间，非常厉害。”

话音刚落，会议室传来掌声。

不是一阵掌声，而是是一个掌声。

陈局坐在我对面，对着我拍了两下手。

仅仅也只是拍了两下，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将手收了回去。

陈墨理也不理，继续说道：“让各位来此不是为了嘉奖。”

嘉奖二字声音很大，故意找她爸麻烦，让陈局脸色一黑。

“而是涉及到的案子机密性强，背景复杂，机动性较大。”陈墨看着我，“我们国安局需要公安同志的支持。”

陈墨说完，办公室气氛更严肃了。

“各位进办公室之前都做了严格的测试，全员合格。”陈墨起身将手里的一摞文件分发到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这是保密协议，和调动任命书。”

“我们会将组成一个新的工作小组，效力于国家公安和国家安全两个机关部门，你们原先是哪个系统的人，档案不变。”陈墨冷冷地说道。

“编制不变，职位不变，但工作内容中心会有所偏移。”陈墨又掏出一份文件摆在每个人面前，“这是人事调动审批，你们的上级领导都有签字。”

“这份工作危险，需要随叫随到，在座的各位没有结婚生子，所以是我们的第一选择，当然如果你认为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参加高强度工作可以申请退出。”

“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陈墨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语气像是在通知。

孙涛拿起报告看了两眼，“原来队里的工作怎么协调？”

“会有专门的人接手。”陈局出来解围。

“局里的实验研究呢？”王安推了推眼镜，看向陈局。

陈局脸上有些不舍，咬着后槽牙忿忿地说：“等这边工作结束回去再弄吧。”

“那我手上那个网络诈骗案呢？”fi拿着笔直接在保密协议上签下了字，似乎陈局给不给答案，对他影响都不大。

陈局横眉：“你签都签好了，还问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