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这种事说起来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

“那你刚才还接梗？”

尤晴刚才的玩笑，但凡稍微关注点顾若澜近况的人都能听出一语双关来，但顾若澜不仅没有黑面反而顺势变相回应了，这就很反常。

顾若澜把视线从台上转到孟秋染笑着的脸上，淡定轻扫一眼：“因为我知道，还有你。”

因为现场有另一个人在，所以可以安心，也可以大胆做自己。

孟秋染怔了下，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意更深。

夏客先是巴啦啦说了一堆这次把谢蔺玉请回来多么难得多么有意义，之后又趁机强调了一遍金芝始终都把质量作为评奖标准的第一位，也算是变相澄清了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奖项爆冷内幕。

尤晴在旁边盯着谢蔺玉侧脸，有些失神。

明明以前就认识，也在颁奖礼上见过，那时候她还不算金牌主持但跟着前辈混了不少大型活动。谢蔺玉无论在年轻时还是现在，都是焦点。

她哪怕这么站着不说话，甚至连动作表情也不做，就自有风情，像是带着温度的冰雕。

和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些。

但她又很冷，即便真靠近了，也不敢轻易触碰。

这种冷热混合但毫不违和甚至叠加更大魅力效果的，在谢蔺玉身上得到最佳印证。

夏客终于絮叨说完，尤晴匆忙回过神，说了些过渡的场面话。

之后话锋一转，落到谢蔺玉身上。

不敢对谢蔺玉开尺度太大的玩笑，因为退圈太久谁也不清楚她真正的近况。更清楚她已身在圈外，不会像其他艺人那样顾忌众多，她不见得会接梗。

但关于大家都非常好奇的问题，尤晴还是有必要当面问一问的：“玉姐，大家一直都很想你，也很好奇这次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回来担任金芝的评委？”

每年都有人去请谢蔺玉，开出条件据说比金芝好很多的也不少，但她一点都不考虑。

谢蔺玉维持着一贯的冷然：“看到有好的作品，自然想要更接近一些。”

尤晴趁机追问：“那你认为今年最好的作品是哪部？”

谢蔺玉还没回答，夏客就笑眯眯补充说：“那肯定梦嘉了。”

之后他更是对着林梦嘉一顿夸，就差没立刻把奖颁给她。

虽然林梦嘉今年确实表现出色，她获奖是众望所归，但夏客这样还是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谢蔺玉稍稍压了一下话筒：“这次入围的作品都很优秀，我很高兴看到影片质量重新成为评奖核心。每位入围的选手都表现出色，我很喜欢各位的演出。”

她身为特邀评委，这番话算是对所有入围者进行了全面表扬，比刚才夏客那引火要柔和得多。

夏客想借谢林来增加热点，但谢蔺玉不，她要把引到林梦嘉身上的火苗扑灭。

尤晴及时转移了话题，笑着问：“那玉姐，看到这么多好作品，你有没有心动也想试试？”

谢蔺玉转头看她，轻轻挑了一下眉，尔后摇了摇头。

“那你没有考虑过再复出吗？”尤晴看了眼台下，“你看林姐就是非常成功的例子。”

林梦嘉自从谢蔺玉上台后，就一直处于极度克制的状态。

她全身的力气都用来维持平静了，但还是好几次都游走在破功边缘。

大家似乎都很有兴趣把她俩扯到一起，话题转来转去就会绕回来。

但尤晴刚才的问题，她却是真心想听答案。

因为她也很想知道，阿玉还会不会复出？

如果阿玉肯复出，那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跟她合作一次。

降番、让妆甚至零片酬，都没关系，只要阿玉同意，她都愿意。

全场忽然安静下来，大家也都在等谢蔺玉的答案。

孟秋染想起那天在茶馆里，谢蔺玉说对演戏没兴趣，可是每当听到林姐在剧组里的点滴时，分明又是想知道的。

她贴在顾若澜耳边：“我猜，玉姐可能会改口。”

顾若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真的？”

“直觉。”

顾若澜也没追着她要理由，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相信孟秋染，哪怕只是直觉，也因为相信孟秋染的能力而不曾怀疑。

她勾唇：“我也希望你的直觉是对的。”

她也盼着实力派的前辈们能回归，让整个圈子回归到实力说话的时代。

谢蔺玉沉默了一阵，尤晴见状，卖力劝道：“大家都这么想你，支持你，真不考虑回来吗？”

谢蔺玉感觉到有道视线在台下直直看过来，藏着深深期盼和殷切，却又不敢过分造次，只敢落在她身上，连脸都不敢看。

她再次靠近话筒，音色比刚才多了些暖调：“看剧本，有合适的话会考虑。”

这算是变相松口了，就连夏客都惊讶得转头看她。

台下再次响起掌声，比她出场时更加热烈。

林梦嘉比自己获奖还要激动，这就像是被判无期徒刑后突然开了个口子，虽然依旧遥遥无期但起码有了希望。

可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这时周围的人，甚至是镜头，都移到她身上。

林梦嘉得体的笑容出现在大屏幕上。

孟秋染和顾若澜看到了，有些唏嘘：林姐一定憋得难受。

其他人看到了，并不意外：老对手即将出山，心情是挺复杂。

谢蔺玉也看到了，更是平静：早猜到了，她对这事应该没什么所谓。

虽然刚才谢蔺玉对其他入围者客观评价表扬了一番，但最终揭晓的获奖者仍是大家心中早有答案的林梦嘉。

林梦嘉对于自己获奖也不意外，可当自己的名字从谢蔺玉口中被念出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血液逆流甚至要冲破头顶。

脸几乎一瞬间就完全涨红了，耳朵里炸开的轰鸣让她隔绝了周围此起彼伏的道贺声。

她木然起身，机械礼貌地回应着别人的祝福和恭喜。

然后在正式上台前，轻轻咽了下口水。

阿玉就在台上，手里拿着奖杯，微笑看着她。

可林梦嘉觉得那双眼里没有曾经的鼓励更没有如海的爱意。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她却走得比以前去国外找阿玉还要艰难，漫长。

提着礼服裙摆小心翼翼踏上台阶，尤晴上前扶着她走到舞台中间。夏客率先过去把证书给她，之后谢蔺玉才缓步朝她走来。

林梦嘉拿出毕生最好的演技，才勉强稳住心神，在谢蔺玉面前摆出个标准笑容。

“恭喜你。”谢蔺玉把奖杯轻轻推到她面前。

林梦嘉接了过去，明明单手就能握持的奖杯此刻重如千斤。她在接奖杯的瞬间，指尖擦过谢蔺玉的手背，心都颤了。

比上次她们握手时更难以自控。

千言万语，她却只能这样回答：“谢谢。”

谢蔺玉自觉退到一旁，把舞台让给林梦嘉。

现在，林梦嘉才是全场的焦点。

林梦嘉获奖经验丰富，这种场合下的发言经历过很多次。她和过去一样，先是感谢了星禾公司，感谢了电影剧组，也感谢了自己的经纪人陆悠游。

之后，她放松了些语气，点了顾若澜的名：“其实我也想要感谢若澜，是她让我对表演产生了新的想法和兴趣，才有了这次复出的契机。”

她看向观众席的顾若澜：“谢谢你，若澜。”

除了感激，她也有歉意，但她无法当众说出来。

谢蔺玉并不知其中原因，只是在听林梦嘉提到顾若澜时，也跟着看了观众席一眼。

顾若澜的作品，她看过。

是很不错，在年轻一代里已经一骑绝尘，只缺一飞冲天的机会。

大家都以为林梦嘉的获奖感谢结束了，因为她已经把奖杯重新拿在了手里。

可是她只是仔细端详了奖杯一阵，又重新把话筒拉到面前：“最后，我想感谢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