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第一女宰辅(85)

作者:卢秋柏 阅读记录

方树想好脚本,一方面课题吻合,正好可以当作她的毕设,一方面觉得可惜,想用摄影机保留下这个手艺,以待后来人。

没承想冤家路窄,再次遇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次,她选择主动邀请对方进入自己的镜头,留下蜀地浓墨重彩的一笔秋意。

第72章 天地立心(十六)

入秋的寒凉过去,如今气候乍暖,陆秋白再次换下厚重的夹衣,着回轻薄的纱袍。

国子监祭酒一职主管教育,李自晖曾任过此职,之前更是由一位仕林声名远播的夫子担任,只是前一任年迈病逝,至今未有继任者。

故而陆秋白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整肃太学风气,重开入学考,遴选贡生。

但官场之上,品阶虽然重要,但更多的门道却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何况陆秋白这样的越级升迁,不满之人不在少数。

只是她们不敢对皇帝表达不敬,也不敢在面上对陆秋白如何,但态度冷淡消极,却不是谁能控制得了的。

加之李自晖叛乱事发,心中向着李自晖的,觉得陆秋白卖师求荣,自是对她不屑一顾,而心中本就鄙夷李自晖的,更是对她嗤之以鼻,依然将她视作李自晖旧党,即便她们的交集其实十分有限,但无奈在仕林之人眼中,师徒关系堪比双亲。

因而陆秋白的处境可谓是孤立无援,除了来自皇权的支持,人心大多不在她这一边。

这便是皇帝的更深用意。

陆秋白厘清其中厉害,不得不佩服皇帝这步棋下得实在是妙。

将她这样一枚棋子放在这种微妙的位置上,既不担心她有什么异心,因为她暂且没这个资本,也不担心她借此机会结党营私,因为无党可结,更能集中众人的火力,确保她之后更加全心全意为皇家所用,绝不会轻易背叛君权,因为她的一切皆是君赐。

若她是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功绩和声望走到这个位置,那么皇帝只会对她敬重有余,倚靠不足,但偏偏她虽有功绩,但也实实在在地吃了皇帝格外信重的好处,说来总缺些堪当大任的底气。

倘若再给她三年,她敢说她可以靠自己走到这样的高度,但皇帝突然给她来一手揠苗助长,让她不得不提前面对德不配位的危机。

如若处理得妥当,那她就算是平稳度过了这个危机,能在这个位子上继续坐下去,但今后也不得不倚靠君恩,倘若她无法处理好个中的关系,稳坐其位,那皇帝也并不亏损什么,左右再任命一个人就是了。

不过于她个人而言,她当然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坐稳这个位子,一旦跌下去,那就再难有机会爬上来,到时候她想做的事情便再难办到。

说好听一点,她现在是少年成名,年纪轻轻就走上了人家大半辈子也走不到的高度上,说难听点她就是皇帝伸向外面的一个爪子,皇帝想要她做什么,她其实没有办法拒绝。

因为一旦君恩失去,想将她从这里贬下去,其她人只会拍手叫好,谁叫她本来就不是正常的升迁走上来的呢?

但这都只是互相揣测,毕竟人心隔肚皮,每个人心中究竟怎样想,谁也不能真正摸的一清二楚。

就像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是伪装,旁人看的都不过是一层皮囊,衣冠楚楚之下,究竟包裹着一颗怎样的心脏,谁又能知晓呢?

其实最大的压力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名声罢了,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谁让现在她的软肋生就比旁人少几分?

陆秋白不为旁人的目光所动,上任第一天,监丞带她熟悉监中事务,现今除她之外,监中另有司业一名,博士数十,助教、学正、学录若干,在册学生三千余数,其中大半都是挂名,实际并不在京中进学。

乃因地远山高,加之不少监生家境贫寒之故,无法在京就学,只待科考之年方才以监生之身份入试。

另有不少她国学子,皆是本朝开放邦交之故,求的是向邻朝属国一展□□气象。

这一日课教不多,几位博士都在,监丞正好与她一一介绍,其中礼乐骑射书数皆有专人单独负责,而光是四书五经却是分得更细,足见本朝重经之风。

几位博士对她这个新上任的祭酒只是反应平平,虽看不出什么热情,也没有特别的敌意。

而迟迟未见的司业却是不同。

监丞徐信是这样介绍司业的:“纪司业与前任祭酒引为知交,前任祭酒猝然离世,他是最伤心的那个,脾性也有所大变,往日他都是最为和气的,自那之后就变得说话有些刻薄,一会若是在祭酒面前出言不逊,还请您看在他为国子监操劳多年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陆秋白又怎好深究其罪?

故而当纪博果真姗姗来迟,并且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径直将她这个新面孔忽视掉的时候,陆秋白也早有准备。

纪博年近花甲,在国子监操劳半生,多年以来也不曾放下任教,确实也算得上是尽职尽责,加之年纪在这,称一声德高望重也不为过。

不过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就凭对方待她一个晚辈就将所有的“礼法”都抛却脑后,甚至想着倚老卖老,给她一个下马威,就很难让她觉得此人真如众人口中那般“德高”。

所谓新官上任,她这第一日自然是要将手底下的属官都见一见的,这厢正是监生们放课的时辰,众人皆聚在一处,等待人齐了,一起开个小会。

可纪博不仅是最后一个到,进来之后更是道:“诸位都闲坐在此做甚?莫不是监中的课业太少,不足以让各位操心教学了?”

陆秋白坐在上首,并未对他这话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反而是一旁的助教悄悄提醒他:“司业,新任的祭酒今天来上任了。”

不料纪博浑然不放在心上:“祭酒?什么祭酒?我心中的祭酒唯有崔老一人!”

陆秋白方才悠然出声道:“看来司业心中有所不满,不知是对我,还是对陛下?若是对我,那倒好说,若是有别的心思,我劝司业暂且收一收。”

厅中众人骤然噤声,谁也没有想到她竟公然将陛下搬出来。

监丞徐信连忙打圆场道:“祭酒莫怪,司业年老,耳钝目衰,没有见到祭酒在这里,只是伤心之语,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陆秋白尚未说什么,纪博却立刻驳道:“你说我耳钝目衰?哈哈!我是老了,不是死了!有我在一日,谁能顶替崔老的位置?”

“何况我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都将崔老的遗泽抛诸脑后了!”

陆秋白来了兴趣:“哦?什么遗泽?”

纪博不屑道:“黄口小儿,我大俞是后继无人了吗?竟派一个弱冠竖子来做这堂堂祭酒!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啊!”

陆秋白眯起眼:“看来司业不止是对我有所不满,连陛下也并不放在眼里了。”

见她神色凝重,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众人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那紧张的,后背不禁冒出细密的冷汗。

纪博却对此浑然不惧:“老夫执教二十年,朝中大小官员,不说半数,至少三成都曾是老夫的学生,就连陛下也听过我的课,你是何人,敢对我大放厥词?”

陆秋白平静道:“我是陛下钦命的新任祭酒。”

纪博反驳道:“那是陛下病急乱投医,待他清醒过来,又岂会受你这小人蛊惑?”

徐信想要阻拦他接下来的话语,却已经来不及。

“我虽素来与那李自晖意见不合,但尊师重道四个字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背叛师门,出卖自己的老师换取荣华,是为不义!害得他老来失所,是为不仁!此等不仁不义之辈,凭什么执掌一国之教?”

不同于纪博的气急败坏、为老不尊,陆秋白的情绪始终平静,闻言慢条斯理道:“看样子司业是觉得,身为臣子,叛君也是自有道理,即便尊长做得有所不对,学生也不该有所阻拦,当师与君只能选择一边的时候,司业觉得,是该选择师,而非君,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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