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担心我了，”夏璟按着乌龟壳，“你和王奶奶接着看电视吧。”

周秀溪口中的表舅是她弟弟的儿子，自从夏璟母亲出事后，就开始打这套老房子的主意，隔三差五找上门来献殷勤，明里暗里表示只要房子给他，他就给张秀溪养老，把人当做傻子糊弄。

周秀溪年轻时在单位工作，有退休工资，养老院也是单位安排的，费用全免，所以即使她家现在落魄了，也轮不到她表舅来操心。

大学这几年夏璟没花什么钱，成绩好，奖学金够交学费，还有剩余，兼职也能挣许多钱。

至于她母亲离开时留下的债务，把当时她们住的别墅和车子卖了，还了一大部分。

零零散散还差了些，夏璟怕外婆操心，动了养老的钱来还债，她就没告诉张秀溪其实还剩下一部分债务。

不过靠着她这几年兼职存下来的钱，分期偿还，已经还得差不多了。

日子还算过得去。

夏璟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她母亲的房门，还会回来吗？

当时夏母投资失败，留下一摊子事，抛弃母亲和孩子，一走了之，整整四年没回来了。

手机响了两声，夏璟回神，曲筱宜发来的消息：【今晚抱歉啊，留你一个人在酒吧，我也不知道会遇见我导师，我的错】

夏璟：【不用了，小事情】

曲筱宜：【你后来和我女神说上话没，她人是不是很好很温和】

夏璟抿唇：【不知道，不认识，不熟，不写报告了，在这聊天？】

曲筱宜：【告辞】

霍离雪人好吗？

夏璟并不觉得，至少好人不会随意问陌生人是不是性|冷淡。

可曾经她觉得霍离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

第二天夏璟起得很早，给家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后，骑着小电动去养老院。

得早去早回，下午空谷幽兰要来看房子，万一人家提前来了，她若是没在家，房子岂不是租不出去了。

夏璟在路边简单吃了份早餐，一碗豆浆一根油条，老板问她：“还是老样子，把油条切成小块？”

夏璟点头，小块的油条放在豆浆里泡一泡才好吃。

这吃发还是曾经霍离雪教她的。

当时她们已经熟悉起来，霍离雪早早来到她家把她从床上起来：“起来补课了。”

夏璟纹丝不动，往被窝里钻，后颈一凉，一双冰凉的手伸了进去，冰得她直接跳了起来：“啊啊啊霍离雪你干什么，冷死人了。”

“还敢叫霍离雪，叫霍老师，”霍离雪不收回手，捏着她脖子接着冰她。

直到夏璟求饶了，麻利从床上爬了起来，才逃过一劫。

洗漱好后，拿出书本坐端正，一副生气的样子，不想理人。

霍离雪弯腰，笑着将脸凑到她眼前，热气呼来，夏璟惊得往后一缩：“干嘛。”

“躲什么，又不吃你，”霍离雪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往玄关处走，“过来换鞋出门。”

“出去做什么？”

“请你吃早饭。”

夏璟走过去：“请我？”

“你请我也可以。”

“我请就我请，”夏璟走在前面，“你要吃什么？”

霍离雪笑了一声，拉住她的卫衣帽子：“开个玩笑，你个小孩，哪轮得到你花钱。”

坐了二十几分钟的车，霍离雪带着她去了家老铺子，吃了顿豆浆油条，教了她这个吃法。

这顿早餐花了五块钱，霍离雪请的客，夏璟记得很清楚，因为来回的车费花了五十多快，她付的钱。

霍离雪。

夏璟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豆浆油条的味道依旧，她起身离开，迎面风晃动发梢，钻进细微的回忆之中，又流淌出来。

今日风吹不散旧时忆，旧时人忘却眼前人。

夏璟看了看乌泱泱的天，骑上自己的小电动，到养老院时不过八点。

按理来说，张秀溪这个点应该在坝子里和老姐妹们一起健身，她去逛了一圈，没瞧着人。

“小夏来了，”王奶奶叫住她，“秀溪在房间里，刚才有小姑娘来找她了。”

小姑娘？

这个点会有谁来。

门没关，夏璟直接走了进去，周秀溪在摘菜，人虽老了，但耳朵灵：“来了，快来帮忙摘豆角。”

夏璟放下水果，走过去挨着周秀溪坐下：“外婆你是不是忘了，我不喜欢是豆角。”

周秀溪笑了一声：“不是给你弄的。”

“啊？”夏璟楞了楞，每次她来，周秀溪都会弄一大桌她喜欢的菜，“给哪个小姑娘做的？”

她进来也没看着其他人。

周秀溪：“你知道有人来了？”

“刚才王奶奶说的。”

“前天我去市图书馆新认识的年轻人，她今天来看我。”

夏璟：“人呢，走了？”

“没有，帮我去后门小超市买盐了，”周秀溪接着道，“对了，她最近在租房，咱家不是要租呀，给她看了照片，她觉得可以，租给她就行了，正好你在这里，直接带她过去看看。”

夏璟：“已经和她说好了？”

周秀溪点头，夏璟庆幸她今天上午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这事，点开租房软件给空谷幽兰发消息：【不好意思兰女士，房子已经有租客，您下午不用来了，实在抱歉】

隔了差不多一分钟，空谷幽兰回：【嗯】

没有一点脾气，甚至没说一句抱怨的话，就一个嗯字，很是果断，夏璟良心过意不去，又说了几遍抱歉：【实在抱歉兰女士，您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房子】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缓慢声响，不紧不慢地靠近。

夏璟带上笑容，回头打招呼：“你……”

“好”字没说出口，话音止住，笑容收敛，怔楞几秒。

霍离雪放下盐，走了过来，先向周秀溪打了招呼，再看向夏璟，略微震惊地挑了挑秀眉。

夏璟真怕她一开口就说：是你，性|冷淡。

“打招呼啊，你这孩子，”周秀溪拍夏璟的肩膀，又对霍离雪说，“小霍别见外，我外孙女有点害羞。”

霍离雪笑：“没事，年轻人害羞是正常的。”

周秀溪不知道她们的渊源，道：“我给她说了租房的事了，她下午带你过去，你们聊会儿，熟悉熟悉，我去隔壁拿点水果。”

夏璟要陪她过去，周秀溪不准，房里就剩下她和霍离雪两人。

霍离雪也没理她，双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上，背脊笔直，坐着优雅得体，微垂着头看手机。

墨绿色的裙子衬得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白，侧脸轮廓清晰柔和，几缕棕色发烧坠入领口，随着胸腔的呼吸微微起伏。

夏璟不是故意为之，恰巧瞥了一眼，喉咙微微发痒，正巧霍离雪抬头，她被抓了个正着。

夏璟深呼一口气，以为她要讽刺自己几句，霍离雪又将目光移到手机上，没理她，只是秀手抬起，将领口提高，遮住隐隐春光。

夏璟：……

把她当什么人了。

静了将近一分钟，夏璟沉下心，直接道：“房子已经找到租客了，你不用跟我过去了。”

霍离雪没抬头，看着手机说道：“可是你外婆说房子没租客，是空着的。”

夏璟捏了下手指：“外婆没在家，不清楚。”

霍离雪笑：“真的？”

这个笑其实很温和，可这个笑在夏璟看来也很刺眼，仿佛霍离雪能看穿她，看穿她其实不散场说谎，即使她没看她：“我没必要骗你。”

“霍离雪，我没必要骗你。”

霍离雪手一顿，缓缓抬起头，张了张嘴。

张秀溪端着水果粥进来：“骗什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夏璟给她解释：“房子已经找到租客了，不能租给她。”

“啊？”张秀溪惊了一下，“这事闹的，怪我没提前问清楚。”

夏璟：“不怪您，是我没提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