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种+番外(18)

作者:时千辞 阅读记录

郭大姐不解。

在她开口询问之前,纪砚清抬眸看了眼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鱼说:“翟忍冬也把自己的煎雪鱼让给你过?”

郭大姐摇了摇头:“翟老板喜欢吃红肉。”

纪砚清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们像?”

郭大姐用皲裂的手背抹抹眼泪,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你们都像这样坐在我对面过,也都想让我吃饱过。”

小镇今天异常的冷。

郭大姐心疼地看了会儿正在急速变凉的鱼,依然选择把筷子放下,先完成对话。

她这些年走得路一条比一条难,衣服一天比一天旧,但为人处世的修养和她对女儿的坚持一样,始终藏在心口。

“我是净身出户离的婚,这些年一边打零工一边找女儿,口袋里始终就那几个零碎的子儿,只能买得起一碗清汤寡水的面。”

郭大姐回忆着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语气很平静。

纪砚清“嗯”了声,给予回应。

“我的情况翟老板知道,她明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让刘姐把我的面加到别人快两倍的量,还给我放肉放菜,一碗白面总是满满当当。”

郭大姐说着,脸上流露出感激。

“我这些年走得太远,连带饭量也变得很大,可一只碗最多就那么大,再满我也只能吃到七八分饱。”

“翟老板是个心细的人,她只要在店里,就一定会坐过来和我同桌吃饭。”

“她会让小黎多给自己拿点,什么都不说,把一部分推到我面前。”

郭大姐抬头看着纪砚清,说:“就像你刚才把这盘鱼推给我那样。”

纪砚清不语,她能想象翟忍冬眼皮不抬做这件事的样子,可能冷淡,可能在让黎婧多给自己加菜的,被她犀利地嘲讽过“你饿死鬼投胎啊”,然后她会不客气地回怼“嗯,投你这儿了,有想法憋着”。

她的语气一定很欠。

眼皮再一垂,简直绝杀。

但对郭大姐来说,她的寡言和欠也许胜过千千万万句言语。

翟忍冬……

纪砚清忽然觉得心烦。

桌上陷入沉默。

郭大姐见纪砚清脸色不好,犹豫着给她舀了碗冬瓜汤说:“喝点热汤。”

纪砚清闻言回神,神色难辨地盯了会儿飘着几点油花的汤说:“翟忍冬为什么帮你?”

郭大姐想了想:“可能看我可怜。九月初,我一路北上找到这里,路上就像你说的,经常几十公里看不到一个人,饿晕在路边了。”

“翟忍冬路过看到,把你带回来了?”

“嗯。”

纪砚清无语半晌,想起一句耳熟的话:“我们老板那个人啊,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往回捡。”

并且说了出来:“铁打的胆子,什么都敢往回捡。”

郭大姐“噗”地笑出一声,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透出点亮光:“翟老板是心肠好。”

“是,心肠好得别人送她东西,她看都不看。”纪砚清低声嘲讽。

郭大姐没听到,只在大风鼓动窗户的时候偏过头,满脸担忧地说:“也不知道她走哪儿了。”

纪砚清问:“谁?”

郭大姐说:“翟老板。”

“她去哪儿了?”

“山另一边,有人在那儿看到过拐我女儿的人贩子。”

郭大姐说:“翟老板怕耽搁久了出变故,昨天晚上刚回来就又走了。”

纪砚清蹙眉,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护目镜会被留在炉子上,可能只是因为翟忍冬走得太急,忘了拿?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纪砚清否了。

护目镜又不是什么难拿的大件,翟忍冬得多急才会忘。

她又不是真雷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做到这份儿上。

纪砚清偏头看了眼墙边的垃圾桶,里面的东西已经不知道倒了几次。

————

后面几天,郭大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一楼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坐着等翟忍冬,从天明等到天黑,又在下一个天明准时出现,虔诚地像等一颗星亮,一轮日升,或者一根能救她于苦痛的稻草。

纪砚清没再和郭大姐聊过什么,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翟忍冬,一日三餐按时出现,坐在郭大姐对面,给她点一盘菜,然后默不作声地推过去,看她抖着手抹掉眼泪,说一声“谢谢”。

这里的雪一天比一天大,无法外出活动的时间漫长又无聊,房客被困久了难免怨声载道,有些脾气差的会莫名其妙朝黎婧和小丁发脾气,弄得她们苦不堪言。

到第五天,纪砚清也隐隐有些烦躁,所以午饭过后,她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让黎婧帮忙泡了壶从老街买回来的茶,独自坐在靠窗的桌边消磨时间。

后来变成观察郭大姐的一举一动。

纪砚清想,如果把郭大姐的故事编成一支舞,一定悲壮又充满力量,可以让很多人看到希望,或者,只是舞台上一缕光从观演者手心经过,就有可能是另外的结果。

早年纪砚清就已经这么做过。

那支舞的灵感来自于野马长风,二者一刚一柔,一个具象一个无形,她从里面找到了自然给予生命的馈赠:蓬勃的生命力与无限的包容性。

听骆绪说,那支舞“救”过不少身处困境的人。

纪砚清不清楚具体情况,粉丝来信向来都是骆绪在打理,后来微博上线,她的账号也是骆绪注册管理,她至今不知道密码。她越回忆越意识到自己的前半生有多枯燥。

外面,大风一个猛扑,撞得门窗啪啪作响。

黎婧拉拉衣领,边给纪砚清的茶壶里添热水,边吐槽:“什么鬼天气。”

纪砚清回神,捏着已经冷下来的茶杯笑了声,说:“现在还敢说你们这儿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那当然!”黎婧抄着手在旁边坐下,“等春天来了你再看!到时候冰化了,树啊草啊长起来了,湖水也绿了,你就站在山坡往下看,像宝石一样,周围开满了野花,山风又轻又软,可舒服着呢。”

纪砚清漫不经心地晃着茶杯:“是吗?”

“太是了!”古道热肠黎小姐一张嘴,再次把翟忍冬给安排了,“到时让我老板带你去看,她贼喜欢去那儿,有时候一整晚都不回来。”

“晚上还能看得见湖水和野花?”

“晚上看星星,哈哈哈!”

“我们老板对这里的星星情有独钟。”黎婧说。

话落,黎婧余光里出现个人影。

她立即扭头过去,看到了步履蹒跚的郭大姐。

黎婧侧身帮她拉开八仙桌另一边的长凳说:“喝茶还是白水?”

郭大姐急忙摆手:“不用麻烦,我就是想来问问翟老板的消息。”

黎婧茫然:“她应该有什么消息?”

翟忍冬走的时候没告诉黎婧具体原因,担心她咋咋呼呼,天天在郭大姐面前提,搅得她更加坐立难安。

郭大姐虽然不懂翟忍冬的用意,但心知她不说一定有不说的道理,便也没主动提,只握紧满是冻疮的手,犹豫着说:“雪越来越大了,翟老板一直不回来,很让人担心。”

黎婧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她经常一个人在外面鬼混,对这块熟得很。”

郭大姐张着嘴欲言又止。

纪砚清没看她,不过能从语气里判断,她的担心除了迟迟不来的好消息,至少有一半真是为了翟忍冬。

纪砚清抿了口茶,状似闲聊着对黎婧说:“你老板走的这都第五天,你就不怕她哪天真只能魂归故里?”

黎婧哈哈大笑:“完全不!她哪天按时回来,我才会怀疑她遇到了什么事!”

黎婧抄着的手不拿出来,弓身咬着茶杯吸了口,说:“通常吧,她都是说两天回,实际需要三天四天,说一周的就更过分,最长能给你扛到半个月,我都习惯了。”

纪砚清瞥她一眼,淡淡道:“人性的凉薄。”

黎婧:“嗨呀,话不能这么说,我这就去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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