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整个客厅里弥漫，对峙的气氛忽而一变，很是奇怪。

这种时候言语极其苍白，辩解是最无用的方式，光是方才的一系列反应就很能说明问题所在了。

谁处于下风显而易见。

莫名的感受袭来，顺着心口往下延顺，逐渐牢牢占据住一个位置。

一股子看不见的暗潮同时压着她们，不停将人往里带……有的事情黎洛自以为看得很清楚，向来理智正经，可此时蓦地生出一种没法儿辨清的悸动。

似是挨了一遭，正中心思……

以前未曾有过，这是第一次。

最先的想法不是以往那样，下意识就要避开，而是无所适从，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给不出最基本的回应。

按照往常的惯例，黎洛应该打断对方，或者反驳，可眼下张不开嘴，明知该辩解两句，不能被带着走，顺对方的意，至少得及时把这种荒唐的苗头摁灭在初始阶段，然而憋了很久却一点表示都不见。

也许是连日的工作使得她不再那么敏感，这些天逼自己太紧了，思绪还比较乱，拉不回来，才会这么迟钝……偃旗息鼓了似的，什么都接不上，兀自低下眼睛，别开视线，不看面前这位了，黎洛指尖不自觉抽动两下，稍微侧身，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着，红唇翕动，硬是转开话题，装作没听见刚刚那三句，收起不该有的神色，若无其事的，低声说：“不住校就算了，你自己决定……”

随后把脸也转开，不正向朝着宋祁于，勉强错开一点，不让继续盯着自己的脸了，停顿了下，又说：“我的话你也不听，讲了等于没讲，每天两边来回换的是你，不是我受罪，你先想好，别过阵子后悔。”

把她的全部细微变化都收进眼底，宋祁于老神在在，目光还是直直的，搭在靠背上的手抬了抬，白皙的手指也动动，眉头稍加上挑，眼中的意味愈发明显。

黎洛先忍不住，只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控制一样，没来由就感到有一丝慌乱，后背都僵直，很是不自在，眼见宋祁于越来越明目张胆，轻声开口：“别这么看着我……”

压低了声音，听着就拧巴。

宋祁于佯作不懂，一点不识趣，只是嗯了一声，但不照做。

不喜欢这样没把握的局面，黎洛喉咙发紧，即使相互间什么都没发生，甚至于连接触都没有，可偏偏就是失衡了一般。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搞的，被那些话冲昏了头，还是这两天累糊涂了，黎洛眉头皱着，不知该如何继续。

而也是这时，宋祁于又做出行为，起身，往这边走来。

定在地上，黎洛一滞，以为这是在要做什么。

宋祁于一步步上前，越来越近，一声不吭的。

还差一小截时，忽然又停下，就哪那样站在她跟前，不走了。

这下才是面对面，一个动作就能直接碰到对方。

不明白这是搞的哪一出，黎洛稳着，不动，瞥了这人一眼。

宋祁于不往前了，仅仅站在那里，目光悉数落到她身上，与之对视。

思绪还是空的，一时半会儿不能回神。黎洛一晃，不由自主就往后仰了点，扬起下巴，“躲了躲”。

宋祁于定定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之后的半分钟里都维持这个样子。

黎洛不明所以，面上闪过一丝局促，生硬说：“做什么？”

对方从容，气质仍是懒散，慢慢掀起眼皮子，没劲地拖着声儿反问：“你想我做什么？”

黎洛自是不知道，摸不清她的做法，有些被动。

宋祁于不做什么，故意在这儿停了下而已，不会对黎洛怎么样，温吞收起视线，从旁边走过，只是为了拿放在黎洛左手边柜子上的一本书。

侧身望着，黎洛愣了愣，察觉到是自己反应过度，倒显得挺不正常，当即又是一怔，后知后觉这人是成心这么做，不过是试探。好一会儿没动作，黎洛应付不来，全然跟不上小年轻的路子。

好在宋祁于并未抓着这个不放，拿了书就翻开，随意看看，接上她前两句话，淡定回道：“只是不住校，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如果后面真行不通，也不是不能再想别的办法。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还不至于那么没脑子。”

讲不出反对的理由了，也没那个心情争辩，怕再像刚才那样，黎洛想不出搪塞的借口，无话可说。

一脸不自然地转开，离远一点，黎洛亦借着找东西走开些，语气也没那么温和了，硬巴巴说：“拿了主意就要承担后果，有问题那时候我不管你。”

“你本来也没管了。”宋祁于说，对此不生气，回头瞄一下，“我成年了，能为自己负责。”

黎洛“嗯”了声，失去继续啰嗦的耐心，没来由感到恍然，又往边上再走几步，离得更远了。

双方想法相反，氛围不是很和谐，宽敞的客厅内尤其沉闷。

宋祁于径自看书，通知到位就打住了，跳过不愉快的点，并不上心这些。重新捡起草稿纸，将钢笔握在细长的指间，习惯性转了个漂亮的圈，她认真学习，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对书本之外的一切都兴致缺缺，不像是耍心机的那种人。

黎洛侧身对着，不着痕迹地把目光落到那边。依照往常的惯例，其实这事不能就这么任由宋祁于胡来，可“折腾”一通下来，她连嘴巴都张不开，反而是落了下风的那个。

终究是干涉不了，谈话到这儿就进行不下去了。

宋祁于自顾自写公式演算新的题目，心神集中，直到黎洛转身进屋，才微抬起头，朝着那边的方向看了两眼，用力抓着笔，眸光沉了沉。

事情定下了就不会变，学校通过申请通过了，搬回来只需要半天。

黎洛全程不插手，早先错过了开学，这次也不去接宋祁于，都是宋祁于一个人使力，费劲吧啦地趁下午没课期间来回搬了三趟才搞定。

早上出门房子里还干净整齐，回来一进门就摆了一大堆物品，一个箱子，俩小的编织袋，更多的是大小不一的书……宋祁于本身没多少东西，光是书就占了一大半。

黎洛扫视一周，思忖半晌，依然旁观不帮忙，眼看着宋祁于在那儿整理，直至所有物件儿都一一收完了，自始至终都没搭把手。

宋祁于同样不介意，非但没来气，清理完还到厨房开火，系上围裙做了顿晚饭。两菜一汤，偏清淡口，不算丰盛，可都挺合黎洛的口味。

本是眼不见心不烦，黎洛没想着她能做到这份上，中途出来，打算点外卖，走两步瞧见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登时就脚下一僵，很是出乎意料。

关了门，厨房里的宋祁于没发现后边的动静，专心处理灶台上的锅，忙着炒菜。

黎洛犹豫许久，还是折回去，当做没出来过。

晚饭注定食不知味，到下桌了也两相沉默。

宋祁于勤快，下桌了就收碗筷去洗，不让人操心。

也是这晚，履行前几天说过的，宋祁于打了一笔钱过来。

手机银行转账很快，基本是即使到账。

收到短信时，黎洛刚洗了澡出来，解锁屏幕大概看了下，瞧清楚内容了，她低垂下双眼，又是无法回应。

……

说不清道不明的后劲儿漫了上来，乱糟糟的，终于让她不安。

第112章

转账被收下了, 没还回去。

毕竟还回去也没用，对方肯定还会再打过来，黎洛也省得折腾, 干脆当做没这回事儿，不动这笔钱，像是没收到过。

宋祁于拢共打了八千多将近九千过来, 差不多是这边一个月房租和生活基本开销的一半。这个数不算特别多, 比起黎洛的收入水平只能是一般, 但对于一个刚读大一的学生而言，绝对是很大的一笔支出，都快赶上一部分家境普通的老实孩子半年生活费了。

知道这是之前攒的补课费，黎洛没多此一举过问钱的来源，不跟这人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