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成双(4)

作者:塔塔1998 阅读记录

她犹豫了片刻,伸出的手在空中悬着。

没等她抓住门把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迎面走出来的是几个黑衣服的大汉,面上横肉紧绷,裸露在外的肱二头肌只消看一眼便知道力量,都低下头看着面前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挑挑眉毛。

盛灼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便低下头给黑衣人让出路来。

鱼贯而出的,足足有十几号人。

盛灼忍住颤抖的冲动,在最后一个人踏出去的时候,折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齐聚一堂的三个人。

他们像是被霜打了的幼苗,坐在椅子上,双肩耷拉着,垂着头,盛灼心下一凉,却没说话,努力平息着来自身体的对未知的一阵寒颤。

不久,寂静的屋子里,传来了一声低低呜咽,接着像是开了闸,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们是谁?”盛灼走到桌子旁,放下了书包,目光扫了一圈眼前的三个人。

“你爸在外面赌,输了七十万,我们哪有七十万给他们?”盛母麻木地盯着鞋尖,平日里在烟酒熏染下的衰老的容颜格外憔悴,“下个周三,他们说,下周三,再不给钱,就...一把火烧死我们。”

没人会把这个当做玩笑。

这个规模不小的镇,位于交通要塞,地下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是从这出去的,自然也有数不清的地下势力在这里扎根发展,平日街道上见到最多的就是一码黑的车流,行色匆匆神神秘秘。

所以说,烧了房子这种话,真的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盛家这种毫无背景的人来说。

盛灼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赌?!”

“出去赌?!”她陡然提高了声量,“家里赌得不尽兴是么?!你出去赌?!几个月见不到你的影,这就带着七十万的债回来了?!”怒火中烧,她拼命压下胃里一阵阵的抽搐。

“七十万,哪里来七十万?这房子卖了也就二十几万的,车也卖了?!还是不够,哪来钱?”

盛灼抡起手边的书包砸向坐着的三个人,拉链断了,撑得满满的书噼里啪啦地散开。

她还是不安的踱着步,她不敢去想后果,她不能接受这个家没了,不能接受自己将要面临辍学的结局,不能释怀自己那么努力地想要爬出去却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一个将自己生下来,小时候也会抱起她举高高的男人。

好像是被鬼压床的人,拼尽全力动动自己的小拇指,却在即将成功的前一刻,被一只手再次拉近泥潭,浑身都是粘稠的腥臭液体,挣扎不得,反抗不得。

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如死了算了的画面。

出乎意料的,面前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反驳她,不像是平日里只把她当做是一个赠品,态度从来没好过。

纵然脑子好似被战斗机轰炸过一片空白,但是此时还是保留了一丝的理智。

“让我猜猜,你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不会是想卖女儿还债吧?”

盛灼已经分不清此时说话的是她自己还是什么别人,只记得那声音是冰冷的,好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

说出口的同时也屏住了呼吸,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一句话问完,一直低着头的三个人,却齐齐地抬头看着她,那本来死灰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迸发出一种光芒。

令人惊悚的希望之光。

盛灼退后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这三张恐怖得让人尖叫的脸。

第4章 井字街

“闺女,就算我们把所有值钱的都卖了,也不过三十来万,但是黎总说他旗下的夜总会现在还缺公主,如果...如果你能去的话,就...就减五十万的债!”

盛父突然扑过来,抱着她的腿,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纵横的泪水,“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啊,都得死啊!爸求你了,爸求你了!爸给你磕头,给你磕头!!”

说着竟然要趴在地上磕头。

盛耀不知是因为什么,抬起手捂住眼睛,死死咬着嘴唇,盛母依然麻木地盯着鞋尖。

阳光从小窗口照进这脏兮兮的室内,光束下翻滚着的是细小的灰尘,窗外传来的是焦躁的车流鸣笛声,而在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盛灼笑了,第一次这么放肆大胆的笑了。

“我还挺值钱是么?”盛灼笑得嗓子哑了,扶着腰,似是喘不过来气,满面笑意地看着面前好似是陌生人的所谓的家人。

“我告诉你们,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从小就知道,我不属于你们任何人,我为我自己努力,为我自己活着,为我自己忍受着孤独。我的性别,我的长相,甚至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跟你们没有关系。”

说着,盛灼转身推开门,临末了,又停下来,背对这逼仄压抑的空间,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因为你们从未给我家人的归属,连希望都是我自己编造的。”

“所以你们是死是活,我不在乎了。”

“再也不在乎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决绝地走了。

越走越快,最后像个疯子一样跑起来。

她生命的前十年,都是在奶奶家长大的,是那个慈祥微笑的小老太太,给她缝衣给她做饭,给了她关于这个世界的框架。

对于父亲母亲,只能停留在那个很久才来一次的陌生人的印象里,十岁以后,奶奶去世了,她只能搬到现在的住处。

麻将馆的生意,从来都让两个人分不开身,吃饭都是她自己走到街尾的卖早餐的陈爷爷家去蹭的,把卖剩的早餐热热,一老一小坐在小板凳上,铺张小桌。

去武馆,是她自己用帮别人写作业赚的钱自己报的。

她为麻将馆干的活,也足以抵上这些年的水电费了。

看看吧,她活了十六年,像个有父母的孤儿。

她现在不知道该往哪去了,奶奶和陈爷爷都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早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孤魂野鬼,剜心之痛也只能自愈。盛灼的视线早就被汹涌的泪水模糊了,站在不知道哪个巷前,她猛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巨大的眩晕撕扯着她的意志,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她似乎是在做梦,梦到自己穿着褐色的小麻裙,四五岁的年纪,蹲在奶奶家院子里的槐树下摇槐花,那日的天气很好,阳光被茂盛的槐树叶剪裁开来,星星点点地洒在她身上,她笑得不行,整个人抱着巨大的槐树妄图摇动它,却只有零星地几个小花瓣落下。

也是极美的。

那个短发的小老太太倚在门框上眯着眼看着她,烟囱里向上升起炊烟,远处有几条小狗撒欢的短叫声。

“小桃儿,洗洗手吃米团。”

“好!”

伴随着清脆的好,栅栏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年轻的盛父盛母。

那是还很英挺的盛父,满面笑意地把她抱起来举高高,她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最终却抵不过在空中穿过光束的兴奋感,挥舞着小手臂,咯咯笑着。

然后就是无尽的失去,奶奶,槐树,栅栏,抱起自己的男人,都在自己面前消失。

她惊醒,“嚯”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又做梦了,梦里美好的种种,这么多年,在数不清多少痛苦挣扎的夜里让她从梦中惊醒,梦里有多么清楚,醒来后面对漆黑的房间时便有多么失落,她以为时间能治愈,可是好几年了,她一分一毫都不差地,依旧疼痛着。

“你好呀盛同学!”

盛灼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一身纯棉白色宽松衣物的女生,整个人陷在松软的单人沙发上,小腿挂在扶手上,脖子枕在另一边,整个人斜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温白,手里还拿着一个鲜红饱满的苹果咬着。

盛灼这才打量了一下,发现身下的床柔软舒服的不像话,房间宽大装修豪华,一看就不是自己那个十几平转身都费劲的小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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