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371)

他们有的还穿着草原昔日的服装,有的则换了一身渭国的行头,所有商铺的匾额都写了两种文字,渭国字写在正中,下面附上一行字体较小的草原字。

齐颜放下车帘,烈日当空,正值晌午,车厢里却有些暗。

虽然十几年前图巴部曾被草原猛虎率领的撑犁部大军驱赶到这里,但如今,图巴部的大本营已经迁徙到了草原腹地,水草最肥美的燕然府。

按照目前的脚程,至少还要走两天。

队伍在北关城的驿馆停下,休整一夜。

夜里,齐颜却怎么都睡不着,听着街上的更夫敲过了三更的梆子,她披着衣服摸黑下了地,推开了窗。

圆月孤悬,无星。

黑云飘动,微风。

上一次齐颜出现在这一带时,她还是草原王子乞颜阿古拉。

她被丁仪的人马逼到洛水江畔,骑着流火跃下悬崖。

时隔十七年,一切都变了。

草原变了,自己也变了。

……

这一夜,齐颜彻夜无眠,她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圆月隐去,东方露白……

天刚亮,队伍再次出发,出了北关城方终于有了些草原的模样。

齐颜再次卷起了车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南宫让不想在洛北投入太多银子,只是修建了城池,城外依旧保持着草原的地貌。

这个时节正是绿草发新芽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嫩绿一望无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

渭国人很不适应这样的路,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官道,举目望去皆是绿色,也没有高山和树林,长时间走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

斥候从怀中掏出一面三角令旗高高举起,一夹马肚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仪仗队跟着斥候向草原深处走去,没走个半天也能看到一些城郭的影子,草原辽阔城池间的距离很远。

一路上走走停停,斥候要不时请队伍停下独自向前奔去,站在马背上查看车辕痕迹,以此来确保他们走的是直线。

齐颜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如此能耐也配做斥候?草原的孩子大多三岁上马背,五岁就能认路。仿佛他们天生就有辨别草场的能力,随意扫一眼就能从草场的长势判断位置。

就这样又走了三天,一座壮阔程度不输于北关城的城池出现视线里:燕然府。

在进城的过程中,齐颜在马车的西侧看到了一处凸起。

这是整座草原上唯一的高山,馍馍山。

撑犁族曾经就安居在馍馍山下,这里是乞颜阿古拉的家。

齐颜深深地望了馍馍山一眼,记忆中的高山缩水了不少。她放下了车帘,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一丝异常情绪,可隐藏在广袖下的一双拳头已经攥得发白,微微颤抖。

城门打开,北九州节度使阿努金率领部族出城十里相迎。

斥候将文书交给阿努金的随从,飞马回报。

斥候:“报!禀报大人,北九州节度使亲率部族出城十里相迎。”

齐颜:“知道了,告诉仪仗队放慢速度。”

斥候:“是!”

……

马车停了,钱通跳下车辕取了脚踏放好,敲了敲车厢的门:“大人,到了。”

齐颜推开门,出了马车车厢,在钱通的搀扶下慢慢地踩着脚踏下了马车。

阿努金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马,身穿软甲腰间挂着半片狼皮,脚上穿着牛皮靴,看到这一幕目露鄙夷。

阿努金是额日和的长子,草原沦陷时他已是青年。他与其父额日和不同,阿努金的骨子里仍怀着某种莫名的优越感。即便他穿着渭国的官服,年年朝贡,骨子里却瞧不起孱弱的渭国人。

而齐颜的形象完全契合了阿努金对渭国文人的刻板印象——瘦小,孱弱、更滑稽的是嘴唇上连毛儿都没有。

齐颜也同样在打量阿努金,黄瞳黄发泛黄且卷曲的络腮胡,头发被变成数股小辫子拧在头顶盘成了渭国男子的发髻,爆炸的肌肉透出软甲显出轮廓,五官如刀裁般硬朗,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单手捏着缰绳,下巴微微抬起,一派倨傲之色。

照理说齐颜是钦差,阿努金应该下马行礼。可对方却迟迟不动等着齐颜主动上前。

所有随行的渭国人都对阿努金的失礼感到非常不满,但阿努金和他那些一字排开的随从个个虎背熊腰,面目凶恶,实在是太有震慑性了。

钱通按上了腰间的佩剑往齐颜那边挪了半步,低声道:“大人,是否要小的过去请他们过来?”

齐颜目不斜视,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不必。”

钱通:“是。”

齐颜右手小臂与大臂呈垂直,手指微曲成拳扣在腹部,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双足开立,腰身笔挺:渭国文人最标准的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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