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187)

城门大骂究竟是真的被气糊涂了还是故意为之?甄文君觉得此事该留个疑问。

阿竺年近五十,乃是李延意的乳母,从禁苑一直跟着到了怀琛府,李延意一直都是由她照顾。阿竺垂眉含笑天生一副慈祥和善脸,引领着甄文君来到她住的小屋。小屋不大,干净静雅,烛台香薰厚被褥一应俱全,屋角还有一曲形花瓶,花瓶内放置着一柱青竹。

“小娘子的行装就放在这儿吧,交给老奴来收拾,快快去前厅找殿下吧,别耽误了正事。”

本以为到了长公主府里会有一堆的规矩,李延意让阿竺领她来是要告诉她哪儿哪儿不能去,什么事儿不能做。没想到阿竺什么也没说,只递给她一杯参茶给她润嗓补气,让她立即去找李延意。

甄文君一口气将参茶喝了,向阿竺道谢后马上去前厅。

她在虎贲军的注视下推开前厅的门,“吱嘎”一声轻微的声响引得偌大的厅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厅内两侧各制两大排的案几,统共有上百人在内,不仅有男人更有女人。他们各个神情严肃目光如鹰,不知议论了何事所有人都怒目相对,正巧这时候甄文君进来,将满屋子浓浓的恶意揽入怀中。

大概这就是细作的命运吧……甄文君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试图瓦解现下紧张的气氛。

李延意的幕僚不少,恐怕这些还不是她全部的谋士。甄文君坐在角落临时添加的小木案前,望着案上缤纷的蔬果酒肉,从午后便没再进任何食物的她早就饿了。可看看周围其他人的酒肉全然没有动过的痕迹,大家都在出谋划策视食物于无物,弄得甄文君想吃不好意思吃,只好凝神倾听谋士们的谈话,企图分散注意力。

李延意坐在前厅最中间仿若临朝,就左旭一事众说纷纭,李延意听着他们的话时不时咳嗽一番。

被夺权的三郡一定要再追回来,众人谋划的便是如何弹劾领兵刺史郭濡,治他的罪。听他们所言,这郭濡乃是谢扶宸的学生,也是谢扶宸联姻世家之子。如今谢扶宸一直在北方活动行踪成谜,不知是要走哪步棋,很有可能会联合四大胡族一起对付长公主。郭濡一定要拿下,就像李举对付左旭一样,着眼细节,从郭濡所有小事之中找到可以入狱的罪名。

甄文君算是来对了地方,她发现这些饱读经学才高八斗的大儒们想要做个坏事简直让人大开眼界。跪坐在这儿腿都还没跪麻,一屋子的人就给郭濡细细列举出了三十五条罪状。十年前杀了一十八名战俘是为不仁,夺了义兄的妻子是为不义,上元节不去拜访亲母却和姬妾纵情是为不孝,在皇族故里千年神树旁撒尿是为不忠……这数十条罪状一一列举出来全都是些八卦逸闻,合在一块儿却足以弹劾郭濡,轻则罢官回家,重则阖族陪着掉脑袋。

李举给左旭定了谤君之罪,乃是因为他二十年前在平苍时年少轻狂加上又喝了些酒,写了一首歪诗,诗中颇有些调侃先帝文采的意味。这事儿当年先帝也知道,只不过左旭乃是他自小的伴读,两人关系亲近,根本没往心里去,谁知二十年后居然被李举翻了旧账。恐怕关训将昔日的歪诗放在左旭面前,左旭都不一定能认出这诗是出自自己之手吧。同样是“不忠”,郭濡那一泡尿可是侮辱了整个李家。若是郭濡都可以不治罪,那么左旭的谤君之罪更是无从谈起,且看李举如何应对。

李延意让她左侧的一位儒生执笔,说他文采最好,由他来执笔弹劾的奏疏,一定要写得犀利通透鞭辟入里,让人无从辩驳。那儒生提笔就写一气呵成,其他谋士还未说完他都已经写完了,交给李延意一看,李延意非常满意,传给众人赏阅。

传到甄文君手中时她急忙放下不知何时吃了半颗香瓜,抹干净手后拿过竹简,发现里面许多见也未见的辞藻妙句,文笔锦绣韵脚绝妙而不乏锋锐,锋锐之中还带着幽默,看完之后又好气又好笑,当真精彩绝伦。

一直到天际放光李延意才让众人退去,甄文君以为她要休息了,谁知她并无此意,反而让甄文君为她备马车,她要入宫一趟。

甄文君一边猜测她该是去见太后,一边随口劝道:“殿下伤重,若是再奔波的话恐怕要落下病根了。”

李延意摇头:“没办法,如今李举追在我身后追得太紧,我一歇息有可能会再赔上更多人的性命。文君妹妹,我的伤就交给你了。帮我配几副止血止痛的药物,只要能让我撑过这段时间便好。”

甄文君只好答应。

李延意交待一定把血控住,她要去见太后,不想让老太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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