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276)

大司马谢扶宸站在队伍的最前头,手中拿着一碗酒,高声道:

“将士们!胡子在我们大聿边境滋扰多时,杀我同胞践踏我山河!如今战况焦灼,唯有你们才能保住大聿江山!喝了这碗酒,杀尽天下胡贼!”

“杀!杀!杀!”三声浑厚的呐喊声震天响。

谢扶宸一口将酒喝了干净,将碗砸在地上。

新兵们也仰头喝酒,喝完了这碗酒他们便要为了保卫家园保卫亲人而离开故土,在他们心中各有计较。前线将会有什么等着他们?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再看汝宁高高的城池?再与家人相逢?全都是个未知数。但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以血肉堵上大聿已经残破的缺口。

甄文君戴着重重的头盔,身着银色的介胄,英姿飒爽。顺着队伍踏在官道上,她频频回头,汝宁的城池越来越小,她的心也越来越酸涩。

此次她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北疆,可卫庭煦的话拉住了她活下去的心,让她又对人间有了眷恋。

这是前所未有的心情。

在阿母呵护之下她从未想过生死之事,在阿母出事之后她人生所有的坚持只剩下救出阿母这一件事。

如今她有了新的方向,新的眷恋。

是卫庭煦将她从深渊中拖了回来,正是这道光,照亮了新的方向。

等我回来。甄文君看着汝宁湛蓝的天顶,望着望君山的方向心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此番大聿军队整整有三万人,最小的十一岁最老的六十一,他们日夜兼程地赶往前海关,支援前线军队。冲晋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他们必须抓紧每时每刻赶到前线,守住大聿最最重要的咽喉部位,绝不能让冲晋再前进一步。

因为有天子压阵,士兵们都万分振奋。

李举亲自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督军一直劝他,说冲在军队尖峰实在太危险,陛下还是回到队伍中去比较。李举完全不听他的话,依旧我行我素冲在最前方,和将士们一同骑马共同喝酒。

风餐露宿十日之后总算病倒了,督军也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松一口气。

听到这个消息军中多数人是心疼天子的,觉得李举贵为真龙却能和大家同甘共苦,实在难得。甄文君却万分不屑,觉得他只是个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的傻蛋而已。不过对于收买人心之术甄文君一一都记在心上。她明白所谓刀剑无眼战场便是修罗场,谁都会有个万一,凭借她一己之力很难活下去,她需要能和她并肩战斗的伙伴。

因为李举受了风寒,军队分成两拨,先头部队率先赶往前海关,留了两千多人陪着李举,等他病好之后再在前线汇合。而这先头部队还按性别分作男女两军,男前女后,男部轻装上阵全力冲向前海关,将辎重全留给女部,让她们专门负责运输。

“小娘子们打什么仗!待老子杀光了胡贼你们来陪老子睡觉就好!哈哈哈!”

男部离开时留下这么一番话,可教甄文君恶心坏了。

她也想冲到最前线杀个痛快,让这些男人刮目相看。可那些辎重粮草也万分重要。阿母曾经说过,“兵马未动辎重先行”,辎重是战事获胜之根本,不知道现在聿军是由谁在指挥,看来是真的没有可用之将,整个行军之策相当凌乱。辎重跟不上军心难定,况且留下五千妇孺运送辎重,万一被敌军截断该如何是好?北线寒冷无比,没有御寒之物冻都要冻死了怎样打仗?甄文君心里不爽,可也知道该以大局为重。她只好静心留下,努力尽快推进辎重早日送到前海关。

当女部抵达前海关时,天降大雪,冻得这些从南方初初而来的新兵们魂不守舍。正好在此时从前方战线上退下来的一千多残兵于风雪中返回营地,远远看上去仿若一群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兽。

甄文君拿木棍在大铜炉中搅动着新运来的粟米粥,听这些残兵们说冲晋如何如何凶猛,熊腰虎背环眼豹头,能站在奔驰骏马上骑射,一次射十发箭且箭箭都能射穿人脑袋。

“这么吓人?”跟着甄文君一块儿来女部之一,冢家阿希吓得捣药的动作停了下来,“难怪去了一万人只有你们活了下来。”

被阿希这么一提,一帮人乌拉乌拉地聚到火堆前开始说这胡贼多么多么厉害,他们殊死抵抗才勉强能和胡贼打个平手,稍微弱一点儿的全被杀了,剩下能活着回来的别看伤得重,那都是能人。

甄文君在一旁默默盛粥给他们,也不拆穿这群人多是后背中箭乃是惊慌逃命之时留下的,就听听他们能将牛皮吹到何等程度。

一大锅的粥被喝了个干净,药上完牛皮吹完,忽然一声喝令从远处传来,这些油兵子们立即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将护甲摆正,围着火堆团团站好。甄文君站在人群之后,看这动静应该是有大人物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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