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35)

卫子卓凶残成性而诡诞不经,行为举止不合常人。云孟先生之侄子伯超于一年前以幕僚身份历经千辛万苦才接近于他,没想到只差最后一步就要见到其真面目时功亏一篑,被其爪牙施以轮刑而亡。”

“轮刑?”阿来不解。

“此刑毫无人性,乃是将人四肢锁于地面,将其骨骼经脉用铁锤统统打碎打烂呈烂肉之态,随后捆在巨型辐条之上,裸身放置室外曝晒或寒冻。鸟雀虫蚁将啃噬他的血肉,而施刑者喂其水米,受刑之人虽痛苦万状却无法立即死亡,直到半身白骨而意识尚存。如此行径与恶魔无异!”

“你们怎么知道他受轮刑而死?”

谢太行正说得义愤填膺,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发问,一时语塞。还未等他回答,阿来便已猜到:“喔……所以你们其实一次不止派去一人,有可能是两个奸细同时接近卫子卓,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对吗?如果两人都成功还能相互有个照应。若是其中一人被杀,另外一位还可以通风报信。最重要的是通常而言奸细行踪隐蔽,想要察觉多少都要费一番波折,等到将奸细揪出之时本能地会有刚打了一场硬战的松懈感,很难会想到身边奸细并未杀完。”

谢太行皱着眉打断她:“锄奸惩恶之人不是奸细,应称为义士。”

阿来缩缩肩膀:“我即不想当奸细也不想成为义士,对杀人更没兴趣。我只要和我阿母平平安安度日就好。你将我阿母藏到哪里去了?”

谢太行和云孟先生对视一番,云孟先生摸了摸鼻子,谢太行转身继续耐心道:

“阿来,此事关系到国家社稷岂容儿戏!”

“我不过黄口小儿,只会耍耍儿戏。”

“难道你不顾大聿生死存亡?!”

“顾不得顾不上。”

“难道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吗!”

听到这话阿来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可笑至极:“我阿父六年前积劳成疾早已西游,不过我倒是一直记得他在去世之时谢公连一口薄棺都不愿进入谢府,嫌棺材晦气,甚至不让我和阿母抬他尸身在谢府内行走。此事僵持多日,正值盛夏,阿父尸体的气味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你如今翻这些旧账实在太过吹毛求疵。他不过是我谢府家奴,早已卖入我家中,生老病死全听我处置,有何不妥?说到底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骨子里流的是我谢太行的血。‘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这些年为了锻炼你,为父的确对你冷淡了些,可骨子血肉之情无可取代。阿来,卫氏不除卫子卓不死,大聿迟早要倾覆。巢毁卵破,到时你和你阿母甚至是阿熏都不能幸免,这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此事成功之后,你便是我谢某名正言顺的女儿,亦可入谢家族谱,将来为父也会为你甄选一门好亲事。”

阿来沉默着,目光落在困住她的铁锁上。

她早该发现,这根铁锁也是来自谢府,是谢随山用来栓狗的铁链。

谢太行花言巧语在耳,可是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另一番模样。骨血?父亲?不,谢太行从来都不是。

阿来明白自己的存在是个耻辱。是谢太行趁她阿母受伤,将她阿母侮辱的最真实证据。

这个人为了袒护儿子竟陷害忠良,他的话绝对不能信。什么谢家族谱,羡人亲事都是食人骨肉的牢笼罢了,她从未稀罕过更不会受困其中。何况若她真能侥幸成事,谢太行又怎会留着她这个把柄存活于世。

整件事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只有阿薰。若他日阿熏有难,她一定会以性命相搏,救她出来。

想通了这点,阿来淡然抬起头,晃了晃脚下的铁链,故意让它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谢家的事,与我无关。”

非常直接的拒绝,不留任何余地。

两人对视之时,谢太行收起了慈爱的目光,刚才的苦口婆心果然都是做戏。

他不再说话,挥了挥宽袖冷哼一声,气氛骤变。

云孟先生从他身边走上来,两名壮士随着他步伐,从船舱内拖出一人。

那人正是骁氏。

“阿母!”突然见到阿母,阿来撕心裂肺的一喊后,几乎被断骨之痛吞没。

骁氏长发凌乱浑身无力,那两人将她拖出后直接丢在船头。

她一只手臂悬于空中,额头上一个可怕的血窟窿已似乎还在流血。在被拖出来之前骁氏一直陷于深度昏迷之中,与船板撞击时才捡回了些意识。

模糊间听到了阿来喊她的声音,骁氏用尽全力缓缓抬起头来,看见了孤舟上的女儿。皲裂出多道血口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可毫无气力。

“你们要干嘛!”阿来愤怒至极。孤舟与船就在五十步之内,若是没这铁锁她定能一步飞入船上,将谢太行一干人等打个屁滚尿流,“无耻之徒!快放了我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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