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391)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其实可以去死了。

的确有忍受不了酷刑想要哭想要求饶的时候, 这种痛不欲生几乎遍布每一刻。她想死可死不了, 谢扶宸有无数想都想不到的方法让她死不了也活不成。

可以说后来她对付细作对付政敌诸多惨无人道的手段,多是受谢扶宸的启发。

自己痛过才明白痛在何处, 什么样的痛才最让人难以忍受。

“让我想要继续坚持活下来的, 正是攘川的天空。”

三日没吃过任何食物的甄文君将最后的力气用在卫庭煦身上。她发现饿和无力都是相对而言的,只要粘上了卫庭煦她还是个浑身是劲儿的猛士。

两人从日出激战到日落, 甄文君终于将最后一丝气力使完了, 趴在卫庭煦身上喘气, 赖着不想起来。

耳朵贴着卫庭煦的腹部,当卫庭煦说话的时候能从她的身体里听到声音。小时候她最喜欢这样贴着阿母听她说故事,喜欢转换各种姿势趴在阿母身子各处感受声音强弱的变化。

卫庭煦和阿母一样,无论她怎么压着怎么躺着都不嫌她,反而用指尖将她凌乱的发丝一根根地收拾好。

“那天谢家人将我和几位家奴带到山顶,让我大哥远远地看着。谢家人让我们站在悬崖边背对着他们, 逼问我大哥问题, 若是他不回答的话, 数十下推一个人下去。他不是按照顺序推的, 那人一直在我们身后走,有时候脚步停下来吓人半死却不推那人,反而将他旁边没有防备之人推下去。有时候还没数到十就推人,总之,很随意,想推谁就推谁,轻轻一点那个人就跌下万丈深渊。叫声当然很惨,我昨晚做梦还听到那声音了。”

甄文君不太确定卫庭煦现在对于攘川之难的态度。有时候觉得她完全不在乎,因为她能够将诸多细节一一说得无比清晰,且情绪平静。只有真正放下了才可能以此口吻追述。而有时候又觉得她是不可能忘记的,她话语是平静,可话中的用词看似轻松实则令所听之人毛骨悚然。

“然后呢?”甄文君眼前是卫庭煦小腹靠近腰的一处咬痕,咬痕很宽,宽到比一般烈犬的嘴都要宽一圈,应该是小时候留下的疤痕随着她的成长也在变化。变淡了,也变大了。

“然后,然后我就一直在看着远处的夕阳。那座山峰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它很高,站在顶峰的悬崖边上看夕阳,暮景桑榆燕雀南归,我竟看痴了。当时我便想,若是我能活着从攘川离开,我一定要将天下最美的落日余晖全都收入眼底。”

“你当时……不害怕吗?”

“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杀我。他们一直都在寻找更多更新鲜让我害怕让我开口求饶、动摇我大哥的方法,时间一长便看透了他们的把戏。只要我大哥一日不开口他们便一日不会真的要我命。就算将我推到了悬崖边也不会真正动手,他们要防的倒是我会突然跳下去,所以将我们双脚戴上脚铐,推人下去时才放手。”

那时的卫庭煦就已经很聪明,不过在这个点上夸她聪明的话似乎有点儿不妥。

“不过其他人倒是很害怕。”卫庭煦道,“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甄文君怕卫庭煦被她压难受了也不说,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平了把她搂到怀中,让卫庭煦枕着她的胳膊。

“刚才的感觉就像是攘川的天空。”卫庭煦侧身,手抚在甄文君的胸口,眼眸沉沉有些疲倦,却依旧有兴致和甄文君对话。

听到她如此说甄文君欣慰不已。

卫庭煦下半身对各种感觉的反应都很迟钝,在受到创伤时忍受度高,这未必不是件单纯的坏事。可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另一个问题让甄文君头疼不已。

她不想卫庭煦只能感觉到痛楚,正如她所说,世间有无数种能感觉到快乐的方式,她们二人共同探索的正是最简单最原始最直接的快乐。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都能体会的,卫庭煦也应该拥有。甄文君想将世间最最美好的一切都给她,何况是她本来就应该拥有的。

那枚药甄文君早就炼好了,在汝宁当卫庭煦第一次直言告知感受不到敦伦之乐时,甄文君就开始遍寻医书,结合诸多医理典籍想要研制一枚能够扩大感官体验的药物。此药的想法最早来自芙蓉散,她知道芙蓉散有怎样的功效,只不过碍于成瘾性和对身体颇有副作用不可能为了贪图一时之乐让卫庭煦服下。

普通的催情药物也不可,甄文君想要做的是帮助卫庭煦一点一滴修补创伤恢复正常的感觉,而非以药物刺激让她身子负荷更重。

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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