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460)

李延意这话相当于责备,卫庭煦自然不能说“是”,可她能否认吗?一旦否认便是心有城府,往大了说甚至可以称之为包藏祸心。

卫庭煦低着头半晌不语,再开口时竟带着些哭腔。

“嗯?”李延意微微偏低了头,想要看清卫庭煦的脸。

卫庭煦却以袖遮面,轻轻在眼角一拭。垂下衣角时,双眼发红。

“子卓你为何而哭?”

“陛下之于微臣不仅是敬重的君王更是至亲之人,陛下觉得与微臣之间有个隔阂,定是微臣做得不够好,让陛下不满意了。想到自己的过错竟让陛下忧心,微臣难过痛心而哭。”

本来李延意说的是卫庭煦不和她交心,结果到了卫庭煦口中竟成了李延意与她有了隔阂。看似说的是一个意思,但主动分离彼此的人却在暗中被卫庭煦换了个位置,倒成了李延意的不是。

既然是至亲至敬之人,李延意再咄咄逼人就说不过去了。李延意将帕子从腰间抽出来亲自帮卫庭煦擦眼泪:

“寡人何时对你不满意了?你可不能占着一张巧嘴给寡人下套。说起来你们卫家当真是寡人命中福星。你看看,你为寡人开辟江山推行变法,你哥哥救了寡人的阿歆,寡人当真离不开你们卫家。”

“卫家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这些都是臣子分内之事。”

“阿歆却让寡人头疼。”李延意坐了回去,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阿歆身上,“寡人本来是想趁这次机会让阿歆回来,没想到圣旨发到了北疆她竟抗旨不遵不回来。现在栾疆那伙人盯着阿歆,没日没夜地递折子,就想将她置于死地。那些折子你也都看过了。”

“是。”卫庭煦道,“其实陛下想借众臣之口将阿歆拉回汝宁,完全不必以‘封将’刺激众臣。若陛下一早封阿歆个闲散爵位,庚拜栾疆之流未必会如今日般反对。他们如今不止盯着微臣,更盯着阿歆,皆因陛下所封之职乃是实打实地手握兵权。无利不起早,这一回的症结看上去是在已经被移为白地的谢家,实则却是落在兵权之上。谢氏旧部虽已经被斩除殆尽,可阿歆机勇过人,只要跟过她的士兵极容易被她折服,没有将之名却早有了将之实。换成谁过去都很难得到北疆将领的信任。庚拜的野心不止在铨选之上,更在兵权。若是微臣没记错的话,早在神初十一年末的时候庚拜就已经想要让自己的嫡子去北疆当个领兵太守了。”

“对,当时寡人没让,一是因为那时北疆还有些祸乱未平,十分危险,舅舅只剩下这个儿子,寡人也不想他冒险。这其二么,寡人的弟弟寡人自然了解,他去了北疆怕只有添乱的份。”

卫庭煦:“更何况北疆距离汝宁太远,乃是拥兵自重的良地,陛下也是担心庚家一旦有反意,只怕会以北疆为据点,直攻汝宁,里应外合。”

李延意不是没想过此事,但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她的心思没人能说,就连最亲密的生母都不可说。

这世间,恐怕只有卫子卓真正懂她了。

心思到此处,李延意望向卫庭煦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柔和,又格外难过。

不过这情绪只持续了非常短的时间就从李延意的眼眸里消散不见,她很快找回了方才的镇定和方向。

“……国舅爷想要兵权,若是海纳变法得以彻底实施,那么他们庚家也不算血亏。阿歆回到汝宁或者干脆死在北疆,对庚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他们想的是只要阿歆一死陛下就有了立后的可能,皇储有望。而北疆那边自然是可以安插自己的人过去,踩在阿歆辛苦建立起的白峪城之上,建功立业,巩固庚氏在朝中的地位。”

李延意摸着下巴:“还是子卓清醒,寡人竟没想到兵权之事。”

“陛下是关心则乱,不若臣旁观者清了。”

“所以说,以子卓所见,阿歆便是留在北疆最好了?”

“不,阿歆继续留在北疆只怕会有新的危险,就算能躲过今日暗箭,也难保不会被他日明枪所伤,还是待在陛下的羽翼之下最安全。”

“可寡人用尽了办法,她就是铁了心不回来。”

卫庭煦看了看李延意的手臂:“陛下受了伤?”

李延意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

甄文君将池边的徘徊花全部挪到了理想的位置,沐浴了一趟回来,卫庭煦和李延意还是没出来,甄文君闲不住,就去收拾屋子。

虽然已经搬来一段时日,还是有一堆物件没来得及整理,卫庭煦那些陈年的乐器最让甄文君头疼,该归置在何处才最利落?还有那一堆的卷帙又该如何摆放,这儿可没有卫府偌大的书墙供她们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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