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628)

“以女郎之见,他们为什么不杀进来?”

卫庭煦目光炯炯:“只怕是已经有人假扮成卫家人,去向我二哥通风报信,说我被困燕行,需要大军支援。这样一来我二哥和占颖必定会派军支援。”

护卫一惊:“原来如此!他们正是要用女郎将主力引来,好一网打尽!”

卫庭煦用力揉着双腿,搬着腿咬牙活动,想要让它快点恢复知觉。

“我们不能继续待下去,否则只会连累主力。”

“女郎如何指挥我们便如何做!”

卫庭煦看着黑夜的方向:“援军一旦攻城,他们势必要调兵守城。敌军注意力被分散时便是咱们逃脱的良机。只要听到攻城的声音响起咱们就往外冲,务必一次突围万不可磨蹭。咱们多磨蹭一刻便会让同伴更多一分接近危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并不觉得咱们成功逃脱的机会有多少,到最后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咱们一块儿死在这里。”

她的话并没有引发恐慌,在场的人多半经历过生死一瞬,对于如今的形势心中有数得很。

“往外冲是死,坐以待毙更没有活路。”有人道,“咱们现在只是诱饵,一旦大鱼上钩,岂还有活路?不若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错!吾等刀锋上行走这么多年有什么好怕?女郎你放心!只要在下还有一口气,一定会护送女郎离开此地!”

卫庭煦看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李封和阿穹:“是护送天子离开。”

李封正哆哆嗦嗦地在梦中打抖,隐约听见了人谈话的声音,砸吧砸吧嘴懒得睁眼。

“是!”护卫们心里都有轻重。

“之后,便与你汇合了。”卫庭煦将茶吃尽,身子也晒暖了,“多亏你不惜性命相助,如今我才能沐浴暖阳,吃到这好茶。”

甄文君摇了摇头道:“你的性命是小花是所有护卫一并协力护住的……”

听到小花之死甄文君心里极不好受。

早些年她和小花的针锋相对以及后来对她外家功夫上的指点,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小花一直都是卫庭煦最贴心之人,卫庭煦和卫纶携手设下的局连灵璧都不知晓,可想而知非常隐蔽,卫家内有几人知道?小花却是其中之一,可见卫庭煦对她的信任程度。

卫庭煦看出了甄文君有些话没说完,欲言又止,便一直将目光落在她脸庞上,等她开口。

甄文君心里的确有一疑问想问,今天之后再问只怕太幼稚。

“灵璧死了小花也不在了,你阿父还有卫家这么多人都因卫家大业而死,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这两个字从卫庭煦口中问出来并不是疑问,而是反问。

甄文君突然觉得即便是现在问,也很幼稚。

“我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否则她们的死便是枉死。”

卫庭煦几乎融化在冬日的阳光之下,可她的话却比任何严冬都要凛冽而坚决。

甄文君从未见过任何人如她这般矛盾,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和残酷都融合在她身上。

怀揣着剧毒和美丽,孱弱和勇猛,如纸一般脆弱的躯壳之中拥有天底下最刚毅的魂魄。

“若之前还有些事让我略有摇摆的话,小花离我而去便是一枚定海针。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坚定过。”

两人一直坐到太阳收拢起最后一丝余晖,气温骤降时才离开院子。

之后没再说什么特别的事情,没说什么谋略也没提什么以后,只是随意聊聊过往之事,聊灵璧聊小花,只当她们是两位远行他乡,暂时不在身边的朋友。

燕行之困前的卫庭煦是完美的,策无遗算,犹如高居天庭上的神仙。但燕行被围,痛失小花,甄文君亦见识到了她最狼狈的模样,反而变得更加真实。

她们聊起了许多往事,聊起了虚假的年龄,甚至聊起了“甄文君”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吗?”甄文君将她抱到四轮车上,推回屋的时候问她。

“嗯。”

“为何会起这样的名字?”

“甄亦假来假亦真。”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那‘文君’二字呢?”

“是我很喜欢的名字。”

甄文君打断她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怕继续聊下去会听到她说“如果有女儿的话会叫她文君”这种话。

“那徘徊花,也是你随口编造的吗?”

“你大概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便是在一家专卖徘徊花的花铺内。”

“什么?怎么可能。”

“我何必骗你。正是那间歧县小花店,你常去的那家徐翁开的店。”

说到此处甄文君万分诧异地停下步伐,用力回忆,绞尽脑汁。徐翁的店她是记得的,还在歧县之时养父过世,阿母腿脚不便,每次采购幼苗的任务就交给她。徐翁家的徘徊花开得很美卖得也很贵,是专门供给富家公子娘子们赏玩的,她虽喜欢也不敢用谢家买花的银子满足自己的私欲。其实那时候她便是赚钱能手,只不过阿母不让她显山露水以防被盯上。所以每次路过徐翁的花铺时她只能在在外流连,看了又看。常常去,却从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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