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名字是亚连·沃克，有一头白色的柔软短发，脸上有被恶魔诅咒留下的疤。看起来细细嫩嫩的，弱小得随便都能将之捏断一般。

亚连跟夏川很像。

不是指的外貌和性格上，而是在跟着库洛斯之后养成的行为习惯。

比如说，三观似乎很正的亚连在有了赚钱的能力之后，会尽力给库洛斯还清账单，就像当初夏川跟在胡乱挥霍奢侈的库洛斯背后默默散财一样。只是亚连会抱怨，而夏川会用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又比如，亚连排斥他抽烟，每次他抽烟的时候亚连会默默跑出房间。

从自己徒弟身上找曾经搭档的影子——哪怕那一丝熟悉感来得颇为牵强短暂，库洛斯也会觉得有一瞬的安慰轻松。

如果夏川在的话肯定会说他变态的。

好吧，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心理不太正常。

库洛斯·玛丽安从来没想过还有一天会看到夏川。

黑发青年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依旧是平淡而安静的表情，如同多年前转身离开时的平静一样。

多年的时光并不能在精灵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精灵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似乎在说什么。那人有一头白色利落的短发，同精灵一般冷清的表情，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蔫蔫的没精神。两人在人群中，却显得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不属于人类，不属于他所熟知的这个世界。

黑色和暗红的视线相交，透着显而易见的柔和温暖。在情场淫浸多年的库洛斯自然能够一眼看出两人的关系。

库洛斯扭头看了自己身边细嫩的小豆芽一眼，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家徒弟的脑袋，“小鬼，把这头白毛染了怎么样？我觉得黑色不错。”

“你又在抽什么风啊师父！”

“不尊重师长的小鬼。”库洛斯嘁了一声，偏头继续看着近二十年没见的精灵搭档。

很少会见到他这么有活力的样子——从眼底散发出来的开心和轻松。

从前，夏川从来都只有在吃饭和做任务杀恶魔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神情，不，哪怕是终于有了活力，也看不到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放松。

他的精神总是紧绷的，总是会盯着某个地方，像是沉思又像是单纯的在发呆，身边哪怕有一丝动静都会让他惊醒，不得安宁。

不论是在执行任务时还是黑色教团内，他的搭档总是在遇到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

这让库洛斯的探索欲和独占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哪怕夏川之所以会有这样动静的原因是教廷禁止除库洛斯·玛丽安之外的其他驱魔人与夏川有过深的交往，但作为教庭眼中的刺头而跟夏川享受了一样待遇的库洛斯却将这位新搭档放到了心上。

但也仅仅只是放到心上而已。

精灵拥有的寿命比人类多出了十倍有余，库洛斯肯定夏川不会在黑色教团呆一辈子，那太漫长了。

而库洛斯却知道自己因为玛丽安和其他某些种种因素，排除掉极特别的可能，他这一辈子就跟黑色教团绑在一块儿了。

亲眼看着上心的人离开是件很悲伤的事情，库洛斯觉得，他心里有一个玛丽安就已经足够了。

这份满不在意一直持续到玛丽安和夏川同时离开了他。

夏川跟他呆在一起的时间算不上多长，半年都不到的样子，却让他此生都印象深刻——也许是因为夏川是第一个那样信赖依靠他的人。

哪怕是玛丽安也不曾让库洛斯有这样的感受，姐姐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实力也能将那些恶魔整得服服帖帖的。

而他的搭档那样的……库洛斯至今记得夏川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面对LV?2恶魔的反应。

捅一刀发觉不对了就脚底抹油，还知道往他背后躲。

打游击卖队友的手法熟练得像是操练了千百遍一般。

每次想起这事儿的时候库洛斯内心就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愉悦感。

——这样的夏川只有他知道。

听起来多棒。

库洛斯以前一直没明白夏川在发现梵蒂冈教廷和西西里那群黑手党打他血样的主意之后仅仅只是瞬间的愤怒。

直到夏川突兀消失，连教廷的情报网也探索不到任何痕迹的时候，他才懂了。

这里不是属于夏川的世界，他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离开，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真要出了什么事，教廷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他直接拍拍屁股离开就好。

比他洒脱多了。

库洛斯抽了口烟，烟灰从指间掉落，飘散在空气中。

你看，哪怕夏川离开了，玛丽安死了，他也没有离开教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