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100)

“呵呵,我明白。周王分封天下,楚人就此游离中原之外,被中原诸国瞧不起,始终无法进入当时的天下中心,心中有郁气。”沈绥点头笑道。

她抬手拍了拍武廷芳,笑道:

“我知道问你准没错,我听说你最近正执笔一部笔记小说,可是与志怪有关?”

武廷芳老脸一红,连连摇头道:

“真是惭愧,我不务正业,都被门主知晓了。”

“诶,哪里话。我觉得挺好的啊,这是你的兴趣爱好,不必在乎他人所言。等写成了,可得给我瞧瞧。”沈绥笑道。

武廷芳双眼发亮,拱手请道:“门主,其实我的小说,就是以您为主角。您经历的事情可真是有趣极了,我想将其汇编成本,您瞧着如何?”

“我?”沈绥奇了,随即哈哈大笑,“看来我这人经历的奇奇怪怪之事已经多到需要出书的地步了。也罢,待以后有空,我口述,你笔录,我把我经历的一些有趣的事讲给你听。”

“多谢门主!”武廷芳喜不自胜。

沈绥的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隐有伤痛。

谁又能知晓,她经历的最古怪神秘之事,究竟有多么殇。但是此事,将永远埋藏在她心底,不会对外人提起。

***

沈缙坐在案旁,手边是她的焦尾琴。她纤长的手指有一些无一下地勾着琴弦,似有些心神不属。

蓝鸲见二郎晚食后就这般模样,不禁有些担忧,询问道:

“二郎,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缙回神,看向蓝鸲,淡笑摇头,道:

【我无事,就是有些事比较在意。】

“何事?”蓝鸲问。

【关于源千鹤。】她无声回答。

蓝鸲蹙眉,有些疑惑不解。她不明白为何二郎要在意那位盲女,虽然那盲女确实看起来很是显眼。

【蓝鸲,你替我去厨房烧些热水来罢,我有些乏了,这就歇了。】

“喏。”

蓝鸲离开,沈缙又拨了三两下琴弦。忽的感到一阵风从舷窗吹入,抬头一看,一个人影已经坐于舷窗边。正是源千鹤。

“千鹤失礼了,二郎可许我在此坐一坐?”千鹤问道。

沈缙愣了一下,笑了,摇了摇铃铛。

千鹤点头,从腰间取出了自己的尺八,扯起衣角擦拭。

沈缙推着轮椅来到她身旁,千鹤听见动静,伸出手来,她知道沈缙要和她“说话”。

沈缙握住她手,在她掌中写道:

【你可是总走窗,不走门?】

“哈哈哈,确实。”千鹤乐了。

沈缙弯起嘴角,再写道:

【可教我尺八?】

“二郎若要学,千鹤怎会推辞。”说着将手中刚擦拭过的尺八递给沈缙。

沈缙接过,放在唇边。她会吹一点笛,心想或许尺八也差不离。却没想到第一口气,竟未能吹响。她蹙眉,再鼓一口气,奋力一吹,“噗噗噗”,尺八发出漏气般的声音。

千鹤哈哈大笑,乐得上气不接下气。沈缙气恼,第三次鼓气,腮帮子圆鼓鼓的,闭着眼再吹一次。“嘟”,她好似吹响了一个音。但很快就泄了气,吹不动了。

千鹤摇头道:

“二郎运气不对,不是这般吹的。用腰腹丹田的力量,在体内形成共鸣。”说着她伸出手来,沈缙会意,将尺八递回给她。她拿着尺八,也不擦拭,直接放在唇边,很快就吹出一个漂亮的音。

沈缙望着她的唇,脸上有些发烫。

“就像这样?二郎可明白?”

她又将尺八递给沈缙,沈缙却轻轻推了一下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写道:

【我还是专心抚琴为好。】

“确实,恕我直言,二郎体弱气虚,的确不大合适吹奏乐器。”

沈缙在她掌中回道:

【我明白。我学过箫笛,知道自己不善吹奏。我阿兄箫笛吹得好,改日你可与他切磋切磋。】

千鹤点头,道:

“沈大郎真是全才,以他这般才华,千鹤真是奇怪,为何屈居于朝廷。”

沈缙一时没答话,半晌,才回写道:

【为朝廷效力,竟是屈居吗?】

千鹤道:“可不是屈居?当今朝政虽清明,然据我体会,大郎的性子,怕不是合适官场沉浮之人。他本是山林间的自由鸟,不是吗?”

沈缙有些吃惊地看着千鹤,她没有想到千鹤竟能看得这般透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伴君如伴虎,我宁愿离上位者远一点,也不愿再进一步。利益纠葛,磨人性情,消人善念,到最终,只会沦落成为被权财腐蚀的恶鬼。”千鹤声线低沉,蕴含着沉沉的阴寒郁愤。

沈缙沉默。她不知道千鹤究竟经历了什么,前一日,她曾看到她眼角的伤疤,她的双目究竟是如何失明的?沈缙好奇非常,却问不出口。而她又是为何千里迢迢从东瀛来到大唐,从此再未回去过,也是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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