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123)

“周大说,这里,张公最开始不让他们动,他们就没动过,还是事发当时的模样。就是,本来摆着的菜食,都坏了,便收走了。”不等沈绥问起,那周大郎就主动解释道,府兵翻译给沈绥等人听。

沈绥似乎不甚在意那所谓的菜食,她一边听着,一边就独自走到了船头栏杆旁。抬手拍了拍栏杆,她心里估量了一下,便问张说:

“张公,某未曾见过朱大都督,不知他身量几许,可比某高。”

“高,他是武将世家出身,家里都是高身量,我估摸着,起码要比你高出大半个头,能有六尺多高。”张说回答道。

沈绥这一上来就问朱大都督的身高,再一次出乎了刘玉成的意料,他以为沈绥上来就会询问酒的事情。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他明白沈绥是在估测朱元茂醉酒落水的可能性,这栏杆的高度,有多大的可能性让朱元茂不慎翻身落水。

如今看来似乎可能性不小,栏杆不算高,按照朱元茂的身高来比,怕只将将到他腰胯。若是醉酒时头重脚轻,倚在栏杆上,是完全有可能栽入江中的。

沈绥问完身高后,便开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观察那船头的栏杆,一边观察,一边问道:

“当时,真的谁都没听到落水的响动吗?”沈绥再三确认。

“真的没有。否则,我们也不会直到快到归州了才发现不对劲。”张说回答道。

沈绥扭头看了一眼周大郎,问道:

“当时你们都在哪里?”

周大郎回答:“我当时在船尾掌舵,我儿子在左舷捞江鱼,老三和他儿子在右舷修理舢板,我媳妇、弟媳和女儿,一直都在厨房里,准备随时为两位官人加菜加酒。”

这句话也被府兵完整地传达给沈绥了。

沈绥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然后转身望向那甲板上摆着的酒案和胡床,询问张说道:

“张公,当时您与大都督是怎么坐的?”

张说指着背靠船头行船方向的座位道:

“这是元茂的位置,我与他相对而坐。他说喜欢看万千山水倒退的景象,便择了这个位置。我却觉得这个方位坐着不舒服,总让我有种背后空荡无依的感觉。”

沈绥点头,拉开那张胡床,撩开衣袍坐了下来。

她忽的感叹了一句:

“张公,您方才说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

张说疑惑地看她,沈绥却没有再解释。她端起面前的酒壶,打开壶盖后向里看了看,又闻了闻。又取了那两樽酒盏,拿起端看。片刻后,她放下酒壶酒盏,最后端起那坛开封了的酒,用食指沾了点,撩开一点面具,放进口中品尝。随即面具下那张俊俏漂亮的面容之上,发生了丰富的表情变化,仿佛享受到了这世间少有的美味,美味中又透着一点疑惑与纠结,好似尝出了一点不对劲。

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动作,特别裴耀卿与刘玉成,眼瞪大、口微张,嘴角唾沫仿佛都要下来了。虽然看不到沈绥面上的表情,但是似乎这酒……很美味啊……可是沈绥只是笑呵呵来了一句:

“嗯,好酒!哈哈哈……”

刘玉成白眼顿时翻上了天,裴耀卿也有些无语,他们还以为沈绥此番尝酒是发现了什么情况了呢。只有张说也跟着沈绥笑了,并起食、中双指,点了点沈绥,笑容中隐有深意。

沈绥却在此时冷不丁道:

“这酒壶酒盏都动过了,没有参考的价值了。”

“动过了?”刘玉成蹙眉看向周大郎。

周大郎一脑门冷汗,诚惶诚恐地解释道:

“我家那婆娘不懂事,手太快,我们也不懂这些东西不能动的。结果等张公叫我们再摆回去的时候,这酒壶酒盏都被婆娘几个洗过了。”

“洗过了,再摆回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沈绥笑道,“某能理解,这案发现场保护的法令,也就是这两年才由大理寺从中央开始向地方上推行,沈某估计,很多地方官查案时,都还不习惯这么做呢,更别提老百姓了,没有这个意识。”

裴耀卿和刘玉成点头,这一点他们深有体悟。张说虽不是司法口上的,但对这些事情也有所耳闻。他忽而道:

“这案发现场保护的法条,莫不是伯昭你向大理寺上书推荐执行的罢。”

“张公真是折煞我也,这如何能是我上书的,这是圣人与大理寺卿秦公之明断良策,可不能归在我身上,沈某当不起。”沈绥连连摇头。

“是吗?”张说狐疑地看着她。

沈绥暗中擦了把冷汗,这法令制度还真是她向秦臻推荐执行的,张道济真不愧为官场老狐狸,真是一看一个准。

“咱们往右舷去,我想去看看那艘舢板。”沈绥笑着岔开了话题,然后率先沿着栏杆向右舷而去,众人继续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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