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268)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作好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哈哈哈……”傧相们纷纷笑起来,就连看守闺门的三位娘子都面露笑意,好一个“留着双眉待画人。”这可是相如文君,画眉恩爱啊。

催妆诗成,却见闺门开了一道缝,无涯鬼头鬼脑地探出身来,在二堂姐耳畔嘀咕了一句。二堂姐掩唇一笑,然后正色,看着沈绥道:

“我家三娘道,她要听新郎倌作一首催妆诗,不然不出来。”

不愧是曲江三娘子,真是出其不意。

沈绥笑了笑,急思片刻,音色清朗,张口吟道: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韶台近镜台。

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好!”傧相们纷纷鼓掌叫好,到底是新郎倌,这诗就是为新娘量身打造的,真是何处不深情?“韶台”暗合曲江张家,曲江就在韶州。“镜台”则指的是夫妻闺房梳妆的镜台。

第二首催妆诗成,闺门再开一道小缝,无涯又探出身来,嘀咕了一句,便听王氏笑道:

“新娘已至门口,再来一首,便出门。”

傧相们一听不干了,纷纷起哄:

“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一面高呼,一面鼓掌相和。

三位“门神”横眉冷对,沈绥忙息事宁人,回过身来,再来一首:

“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

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

烟树迥垂连蒂杏,采童交捧合欢杯。

吹萧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峨下凤台。”

沈府在北,张府在南,沈氏源在北方,张氏源在南方,这便是“北府迎尘南郡来”。短时间内,沈绥连用“连蒂杏”“合欢杯”“神仙曲”“秦王女”等等典故意象,将天上人间、古往今来情景交融,不可谓不才思敏捷,更不可谓不心诚意切。

于是,“吱呀”一声,闺院大门终于敞开,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就在门后,金穗红盖垂帘,手中平举团扇,虽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沈绥却呆愣当场,手麻脚麻,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无涯扶着张若菡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走了出来,沈绥依旧傻子般呆呆地看着张若菡,她的眼里已经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看沈绥那傻样,无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

“姑爷,您还不赶紧牵了三娘走。”

“哦!”沈绥这才反应过来,旁边人早递了红绸来,中央结了火红的团花,她与张若菡一人牵了一头,小心翼翼地引着张若菡往外走。走三步回头一下,简直百转千回,生怕张若菡磕着碰着。

边上的李白都快看不下去了,腹诽这沈绥好好一个儿郎,娶新妇娶得怎么如此腻歪。鲁裔一个单身小伙更是有苦难言,心忖这难道是门主对自己另外的惩罚?明庄看热闹不嫌事大,小道士玄临子一脸傻笑。

两个堂姐并王氏,更是一路掩面轻笑,绯红上颊,新人情真意切,她们看着也会脸红心跳。

好不容易行至张府大门口,新妇子出娘家门,脚不能落地,须新郎倌背负。沈绥沉下腰来,将张若菡小心背起。顿时熟悉的清香将她包裹,她的心肝都在发颤,周身在轻微地打摆子。忽然间,耳垂被背后人轻轻捏住,张若菡轻柔的声音便如羽毛般拂进她心底:

“别急,慢慢来。”

“嗯。”沈绥轻声回应,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得酸疼。

在沈绥背着张若菡出门的那一刹那,满街堵得人山人海看热闹的洛阳城老百姓们齐呼出声:

“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声音绵延而开,震天撼地,绵延不绝。

沈绥在狂呼呐喊声中将张若菡送上新娘马车,她自己随即上马,绕车三周,然后率着车马队伍率先离去。新娘马车由傧相鲁裔代驾而归,而新郎倌需要率先回府,在门口迎候。

沈绥一路抢先归去,骑于马上,驰骋而归。见到那姿态,才懂什么叫真正的“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落于其后的新娘马车,千人扶车而缓缓前行,老百姓们争先恐后挤在一起,想要摸一摸新娘车驾,沾一沾喜气,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笑容。

洛阳城除却节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欢天喜地的事了,这场喜事,仿佛成了全城人的狂欢节。

道路水泄不通,马车行路困难,待到好不容易来到沈府门口,夕阳西下,真的已近黄昏了。沈府门口已经铺了柔软的地毯,无涯扶着张若菡下婚车,刚落足于地毯上,便有喜娘在一旁挥洒草节,唱道:“今日新人远降来,喜神福神两边排。开门两厢皆为吉,今请新人下舆来。”然后递给张若菡一个花瓶,唱道:“花瓶本是圣人留,轩辕黄帝起根由。今日落在新人手,富贵荣华万万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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