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290)

张若菡面色有些发白,站起身来,心神不宁地往外走,沈缙忙拉住她道:

【莲婢姐姐去哪儿?】

“二叔,二叔还在鸿胪寺……他会不会有危险。”

沈缙道:

【放宽心,含嘉仓尚未得手,对方现在还不敢有所异动,呼延大哥已经派人去看着鸿胪寺了,定能保护九章公安全。】

张若菡虽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但她即便去了也帮不上忙,只能期盼千羽门保护二叔周全。只是,还有一件事,她也是一直萦怀心头放不下,之前因为忙着大婚,没顾得上,现在她觉得此事已经不能不管了。

“琴奴,有一件事我始终很在意。自从来了洛阳,千鹤就一直行踪飘忽。我大婚前夕,她还会出现一两次,或者即便在外,也会给家中送信保平安。可是自大婚前日开始,她几乎失踪了一般,全无了消息,她房中的行李都收拾走了,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口头或书面的信件,就这样不见了。我很担心她,会不会是卷入了什么不好的事中。”

沈缙面色一白,一双清眸中流露出罕见的无措与彷徨,半晌,她才强作镇定道:

【我知道了莲婢姐姐,这件事我会和阿姊商量的,你不必担心。】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推着轮椅,出了偏厅,沿着廊道离去。张若菡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眼中神思愈发忧虑。

***

夜色渐深,东宫南殿的灯火依然透亮。

太子李鸿正盘膝坐于团垫之上,他英俊的面庞之上带着笑容,凝视着面前摆着的一方棋盘,黑白子于其上胶着难分。隔着棋盘,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相貌清雅的男子,一身月白色的圆领缺胯袍,戴着黑纱软幞头,蓄着山羊须。

不多时,太子将目光从棋盘上抬起,看向对面的清雅男子,失笑道:

“本宫认输,晁先生,这是本宫第几次输了?”

清雅男子笑而抚须,道:

“第五十四次。只是殿下也赢了下官四十九盘,差距不大。”

“呵呵呵呵……”太子提起手边玉骨金坠的折扇,笑着用扇头点了点他。仿佛在说:你这话说得好不得意。

“再来一盘。”太子道,说着便挥了挥手,让身旁的侍从内监数目,整理棋盘。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不若早些歇息?”晁先生提议道。

“想睡也睡不着啊……”太子叹息一声,道,“近来颇为不太平,太多事烦扰,我心不宁。”

“殿下可是指……那圣杯失窃一事?”晁先生试探着问道。

太子不将他当外人,当下点了点头,道:“长姊为了此事被牵连,我亦替她担忧。且不知,那位雪刀明断,可真有办法彻查此案。我只听闻,死去的那一个什队,情状诡异可怖,实在匪夷所思。”

此刻,那侍从内监已然收拾好了棋盘,报了目数。太子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顺便遣走了其余侍奉在侧的内监宫娥,待到南殿之中只余他二人,太子才露出愈发愁苦的神色,对晁先生道:

“晁先生,你自东瀛远道而来,数年苦读一朝高中,位列卫尉少卿,执掌我东宫仪仗。我十分敬佩你,也知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可我却不是一个好的储君,没有强有力的后盾,又懦弱无能,没有狠辣的手段。近些年来,我愈发独木难支,母亲身子不好,武氏与寿王那里又步步紧逼,我只得不断退却。数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真的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这个太子之位,要他有何用?”

晁先生听闻太子今日大发感慨,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惊得汗透衣背,忙从席垫上起身,跪倒拜伏,道:

“殿下,晁衡漂洋过海来到唐国,近二十年来,已将唐国作为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宫中人对下官都很亲切,与下官舒适的生活,甚至让下官在朝为官,晁衡感激不尽,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殿下,您是圣人选定的太子,您不该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质疑。储君之位确实如履薄冰,您应当迎难而上,若是步步退却,追随您的人,又当如何自处呢?”

太子破天荒没有扶他起来,只是幽幽道:

“母亲出身卑微,便成了他们攻讦我与母亲的口实。可父亲与先皇后无子,此后再未立后,咱们谁都不是嫡子,谁也没有比谁尊贵,又有何分别?无嫡立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他们不过是贪图圣位,贪图大权,说些冠冕堂皇之论以作掩饰,愈发显得卑劣。”

晁衡心中发慌,伏地叩首,道:

“殿下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呵!”太子冷笑一声,“我害怕甚么隔墙有耳,他们已经将暗箭对准了我。两月前游猎时,长姊堕马,是因为要救我躲过暗箭;半年前大明宫游假山园,五弟(鄂王)被大石砸中头部,昏迷大半月才苏醒,差一点毙命,亦是为了要推我躲避。现如今的圣杯之事,八成还是冲我来的。你说,我还需要担心隔墙有耳吗?我还能再退步吗?你说得对,我若步步退却,追随我的人,又当如何自处?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一边说着,他已然攥紧了手中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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