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318)

“那我陪二郎去。”张若菡道。

“莲婢!你不要胡闹!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谁也不能在这个当口忤逆圣人的意思。”张说急了,语气加重。

忽陀站在原地,看看张若菡,又看了看张说,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但看张若菡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向后勾了勾手,让院中的一位粗使仆役去药庐通知蓝鸲。

就在此时,沈缙开口道:

【阿嫂,没事的,我与张公同去,或许审问之事,我只是在旁做个参询,还轮不到我亲自审讯。阿嫂放心,有张公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张若菡看向沈缙,道:“可是二郎,你兄长至今还没苏醒,我作为你的大嫂,必须代替她照顾好你。”

【真的没事的,阿嫂,我还没有那么羸弱不堪。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一边说着,她一边自己滚动轮椅,来到张说近前。张说道:

“放心,他今夜什么样出门的,我定原样将他送回。莲婢你就别瞎操心了,耽误了大事。”一边说着,张说便亲自推着沈缙,往院外走去。他看了张若菡一眼,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女人都这般婆婆妈妈,就连莲婢也不能免俗了。到底是嫁人了,这般忧心夫家人。

张若菡咬了咬唇,带着忽陀跟在后面,一直将他们送到了沈府大门口。

【都回去吧,不必送了。我很快就回来。】即将上马车时,沈缙回身,挥了挥手道。

张若菡心口蓦地一阵阵发紧,她张了张口,想再叮嘱沈缙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转眼间,沈缙就被推上了搭板,进了车厢。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之下,往皇城而去。

眼瞧着马车即将消失在里坊街道的尽头,忽陀在原地忧心忡忡地望着张若菡。彼时,蓝鸲也匆忙赶到了,她之前一直跟着颦娘在药庐中整理被搜捕军队翻乱了的药材,正被折腾得头晕脑胀,事情还没做完,就听说二郎被带走,忙奔了出来。

张若菡一咬牙,道:

“忽陀,蓝鸲,你们立刻去通知呼延卓马和柳郦,带上千羽门的弟兄,在皇城外候着,千万要亲自接琴奴回家。让弟兄们多长心眼,仔细盯着皇城内的风声。”

忽陀应了一声诺,蓝鸲见张若菡的神色很不对,不由有些心慌地问道:

“娘子……您怎么了?”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今晚或许会出大事。你们快去,别耽误时间。”

忽陀和蓝鸲忙点头,牵了马,就迅速离开。他们也顾不上宵禁了,近日来洛阳城大乱,夜巡的武侯都被调走了,只要能避开在城中街面上的巡逻士兵,夜出应当不成问题。

张若菡独自站在沈府门口,初夏的夜晚,微暖的夏夜之风,吹在身上却无一丝温度。那令人讨厌的预感又一次袭上了她的心头,十七年前如是,今夜亦如是。

琴奴……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她抿紧了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溪云初起日沉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阑肃沉, 星月暗淡, 天际汇聚着浓密的乌云。万丈高空之上, 隐有雷声回荡。沈缙安静地坐在马车之中, 身边是沉默不语的张说,马车在街道上疾驰, 耳畔能闻得官军奔跑而过的脚步声,他们手中的火把点亮的光影在车窗帘上浮动, 呼和声此起彼伏。而这列车马队组成的队伍, 就好似一块巨大的通行令牌, 没有人来拦路,他们畅通无阻地向宫城内驶去。

张说这些时间以来, 能真正清闲下来的日子不多。刚回洛阳时, 他还能在自己的集贤院内做做学问。偶尔圣人会召他入宫,听一听他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这本就是他“顾问”一职的本分,他也一直尽心尽力。虽早已不是当年的明君贤臣, 但圣人还是很愿意听一听他对政事的见解,政事堂没有了张说, 眼下, 是另一个时代了。

但是自张若菡大婚之后, 近来几日,张说却意外地被日日召唤入宫,圣人每日都需要向他听取大量的意见,关于对外战争、粮草,对内的布政方针, 乃至于最为敏感的储君问题。但圣人最关心的,还是有关于谍探秘密活动的事。尤其关于朔方一带的问题,圣人必须要知道他的想法。

张说早年间担任过朔方节度大使,巡视边防五城,对河朔一带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他还平定过突厥变乱,对地方谍探活动也有很丰富的经验。圣杯之事,牵扯到河朔问题,张说是专家,也无法置身其外。

他抬起头来,看向沈缙,不由叹了口气。今夜抓到那个藏匿在皇城之内的谍探,不知是喜是忧。圣人要亲自审讯,可在张说看来,不论是否能问出圣人想知道的,都会是一场灾难。与河朔的战事,怕是不能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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