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639)

沈绥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若是外公当真要复仇,为何非要等到今天?我总觉得凶手还有其他的目的。他是想要借着挖掘当年太平公主府案的陈年旧事,配合着眼下的朝政局势,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外公眼下人也不在长安,若当真是他,难不成他还集结了一小股不可小觑的犯罪团伙,专门帮他犯案杀人?这可不是我的外公,他乃是司法重臣,一生都持身端正,敬重律法。”

张若菡瞧着沈绥,没有说话。沈绥在她的视线下低下头,道:

“当然,不能排除可能性,外公还是有嫌疑的。”

“赤糸,我知道有些事你感情上不能接受,当然你方才所说都有道理,秦公的确可能性不大。我只希望,如果这起案子最后查出的结果不尽如你意,你也不要忘记原则,忘记司法重臣所应当秉持的匡正法度的职责。”张若菡语重心长地说道,她冥冥之中总觉得这件案子笼罩着一层阴霾,甚至会将沈绥吞噬进去。近些日子,夜里她又开始睡不安稳了,总是做一些迷迷糊糊的噩梦,醒来后却又忘却了。这或许意味着某种不详的预兆,也使得她愈发挂心近些日子长安城的反常之事。

“嗯,我明白。”沈绥孩子听母亲教导一般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可知,秦怜娘亲当年还有什么亲近之人?”张若菡问她。

沈绥仔细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我对我娘亲的了解太少了,我只知道她身边有一些我父亲的人,但是那些人应该都在当年的事情里死去了。其中就包括颦娘的丈夫陆义封,也是我的刀法启蒙之师。据我模糊的印象,陆师傅和我娘亲的关系还是相对亲近的,很像是姐弟之情。陆师傅很年轻的时候就跟了我父亲,后来我父亲与娘亲成婚,他也一直跟着。”

“当年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你可见过陆义封等人的尸首?”张若菡问。

沈绥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至少我记忆里没有,但颦娘或许是记得的,可我因为怕揭她伤疤,从来没问过。”

“赤糸,你听我说,眼下,秦怜娘亲就在归来居中,你为何不去与她好好见上一面,或许见了,很多事就清楚了。”张若菡试图劝她。

“我……说实话莲婢,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当年的事,对我来说,真的有些难以启齿。我的父亲,我的娘亲,还有太平公主,她们三个人的关系,其实对我,包括对琴奴,至今都有不小的伤害。我怕有些事从我娘亲口中说出来,会比伊胥口中说出来的更为难以接受。”沈绥神色痛苦,“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到我,她那样躲着我……我很害怕……我到现在,即便找到她了,也不敢让属下亮身份,一直骗着她。”

张若菡不自主地靠近她,将她搂进怀中抱紧,温柔地抚摸她的面颊。沈绥侧着身子靠着她,显出了少有的脆弱一面。

“你若不愿,我可以替你去。”张若菡轻声道。

“不……我会去见她的,就这几日吧。”沈绥道。

“好,到时候我陪你。还要带上凰儿。”张若菡笑道。

“嗯,好。”

“伊胥还在长安总部关着呢?”张若菡转移话题问道。

“嗯,崔钱看着他呢,他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稳定,半疯半癫,有时又显得沉默寡言。”

“也该去看看他了,也不知颦娘还愿不愿意见他。我回到长安,也都没去过长安总部,我还想着,凰儿也大了,有她自己的学业了,我也该开始帮你的忙了。”张若菡道。

“莲婢,你该不会要……”沈绥从她怀中抬起头来,看向她。

“我在家里闲得慌,你可赏我口饭吃?”张若菡笑问。

沈绥差点没跪下,心想她居然把自家妻子如此好的人才晾了这许久,真是罪过。忙拱手道:“三娘子,千羽门以后可仰仗您了。”

“大郎客气了,妾当尽绵薄之力。”张若菡“夫”唱妇随,顺势扶了她一下。

这两人在车内聊得热火朝天,前方骑马领路的李岘却显得异常沉默。沈绥提出的五行杀人的观点也使得李岘陷入了沉思,接下来赶往安义坊胡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安义坊在长安城最南面,紧贴着南城郭,西侧就是正南明德门。由于这个地理位置极为特殊,沈绥很是在意。

城南不及城北富贵,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平民、手工业者和商人。有些大商人能买到比较好的地段,而小家小业的商人,也就只能在城南混个一室半居。不过长安城寸土寸金,能在这里长期扎根下来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若是换了他处,指不定也是个财主,但是换个角度说,长安城机遇良多,若是换了他处,很多人也就没有了现在的成就。一益一损互相依存,并不可分割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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