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骋少年(36)

作者:阿荒 阅读记录

邹成卓招呼仆人,“把兵器架拿过来,让方壮士舞舞。”

方茧刚要回话,却听太子突然问了一句:“我可曾在哪里见过你?”

方茧躬身作揖,“草民游走四海,都城也待过一阵,许是哪次市集卖艺,叨扰大人尊驾。”

太子看着方茧,一动不动,半晌,“也是,我偶尔陪月姬出宫游玩,她总爱看各种新奇玩意儿。”可说话间,仍是盯着方茧。

邹成卓赶紧说道:“大约如此,方壮士长相本也俊毅端正,与微臣曾见过的武夫们也颇为相似。”说着挥挥手,示意方茧开始。

方茧随手拿了一对双刀舞起来,立刻响起喝彩阵阵,邹成卓却在掌声中时不时瞟向太子,发现太子仍只盯着方茧。

邹成卓暗暗叹气,他深知太子生性多疑,恐他再追问两句,自己就不得不把当日并非山匪而是行刺的真实情况公之于众,如此便对自己更加不利。

所幸直到宴毕人散,太子也未再问起这个方茧,此后一两个月,方茧仍作为邹成卓门客,每天随身护卫邹成卓。

直至一日深夜,方茧刚跟另一名护卫交了班,回到卧房,有一人点亮了灯,而方茧的剑已经架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也不废话,“主上在等你。”

说着出屋,夜色中方茧跟了出去,两人轻功都甚好,方茧有意与那人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最后到了城南瓦舍,都中最繁华之地,热闹节日的市集中心,阵仗最大的时候有花车巡街,走遍数十条街。

此时明明已是深夜,瓦舍中群聚的戏园却正唱到最精彩一折,数十台戏同时在各处上映,喝彩声此起彼伏,简直像比赛一般。

在一阵阵热闹中,方茧跟在那个夜行客身后穿梭,直到穿进一个幽暗小巷,有一扇暗门,打开后直通只有一间房的天顶阁楼,方茧心中知道,是谁等在那里。

“我派去杀邹成卓的那队人,是你解决的吧?”太子背着手,说到一半时,转过来看方茧。

“是小人。”方茧与太子对视,并无卑亢。

“谁指使你与我为敌的?!”太子揪起方茧的衣襟猛把他压在墙上,墙角的花瓶摇了摇,落下来砸个粉碎,却没有任何人进来询问打扰。

方茧感到后脑和肩背钝痛已开始渗透全身,但丝毫没有做出反抗。

他看着眼前这人。天下闻名的少年战将,能清风朗月也能狠辣果决的青年政务官,如今,连这个人都已到了中年。

是从什么时候起?刘承朗的眉宇间堆积了难以消除的疲惫,可眼中的火却烧得更旺,不知是因为恨,还是不甘?是因为时时刻刻筹谋盘算,还是因为日日夜夜如履薄冰?

都与我无关了。方茧想。慢慢地,他靠着墙向下,直到单膝跪在地上。太子向后撤一步,没有放开方茧的衣领。

方茧看着刘承朗衣摆,神情毫无波澜,“小人并不针对谁,无非嗜血好杀,爱打架罢了。”

紧攥他衣领的手都跟着一愣,然后松开了点,却向上一拔,让方茧不得不看着刘承朗。

太子仔细地凝视方茧的脸,方茧面无表情,却能察觉到太子的表情有难以言说的隐约变化,像是惊异,像是难以置信,像恐惧,也像不可思议的,一点点喜悦。

“你籍贯何处?在当地可有家族?”太子问道。

方茧说了一个偏僻小镇,有族谱山中家族的墓地为证,那里人尚武,从小修习十八般兵器,自己娶亲早,可妻女都不幸亡故于多年前的那场雪灾,从此就一人行走江湖,贩货卖艺为生。

太子朝身边的谋士看了一眼,谋士立刻走出房门吩咐几句,方茧听不清,可想也知道,必是让人去查他底细了。

他在心里冷笑,那个山镇住的都是师尊和师门众弟子救下的人们,这些人大多无家可归,门中对他们可谓恩深义重,就像他的师兄师姐曾做过的一样,方茧下山后最先去的就是这个村子,那里有他在俗世的身份,连生辰八字、祖宗墓碑都拟造琢刻得一清二楚。

太子这才松开方茧,在桌边坐下,呷一口茶,也不多废话,“我想杀邹成卓,你提他的头来见我,我就许你一辈子荣华富贵,还有,”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方茧,“许你一辈子打不完的架。”

方茧也不喜欢多费事。第二天夜半,值勤中,方茧一反常态,跟着邹成卓进书房,反手插上门栓。

“邹大人,我没有折磨你的打算,只是该来的痛,你早晚要尝。”

邹成卓不可思议地看方茧,“你?这是何意?”

方茧抬手,剑出鞘,邹成卓脸边流出汩汩鲜血,两个耳朵已经掉下来。

方茧走近,把剑架在邹成卓脸边,“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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