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骋少年(63)

作者:阿荒 阅读记录

邹成卓一惊,躬身又行了个礼,上马车离去。

方茧也没有回宫,心中思绪翻涌,由着双脚带自己走,不知不觉,已入了夜,抬眼一看,才知道自己走到了旧景王府门口。

奇怪的是,王府的门竟是开着的,里面还有微光映出。他走进去,发现正是在他想走的那条路上,有人点了一连串半明半暗的天灯,走近一看,都被系在路边假山的山石孔隙,上面还写着一些字句。

他走过去,摘下第一盏,灯上的字迹还有些稚嫩,白色的灯纸已经陈旧泛黄,上面写着,“愿小八心仪我。”

方茧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刘忱凛年少时的字迹,那时七皇子以顽劣成性出名,不好好读书,字也不练,歪歪扭扭,丑得很,方茧看得轻笑出声。

走去,第二盏,摘下,写着“愿小八答应我第一个愿望。”

第三盏,第四盏。

“愿他高中榜首。”

“太忙了,我想看小八!我——想——看——小——八”,后五个字硕大无比,隔得很远,把天灯涂成一只气鼓鼓的花斑条纹灯。

再过去,方茧心中一沉,连着数盏都写着同一句话:“得报此仇,泉下相见”。

一路,方茧把灯摘下,捧在怀里看一阵,便一一松手,放它们去了天上。

旧时的愿望,都已成真,可他却不觉得此刻像个圆满的结局,反倒像一条看不到头的路,手边并肩的人,走得很快,只给他留下一个不可碰触的背影。

方茧加快脚步。

路的尽头,等着那个人。手里提着一盏还未点的天灯,刘忱凛站在那里,看着方茧。

“你能猜到吗,我最后一个愿望?”

方茧走近,双手环住刘忱凛的腰,“天下都是你的,你以后可以许千千万万个愿。”

刘忱凛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害怕,使劲摇了摇头,抱住方茧,“我有了天下,可我只怕你不见了。”

方茧微笑,捧住刘忱凛的脸,“只要我还有力气,我便不走。”

听到这话,刘忱凛表情稍微安心的样子,然后试探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残暴,我说要那样处置刘承朗的时候?”

方茧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

“我忘记,你一个人熬过很长的路……忘记了,你生在心慈手软就会被反咬一口的环境里。我不能责怪你的手段。”

刘忱凛抬手捋过方茧的发,指尖轻轻划过方茧发间的紫檀簪子,“以后你也要跟着我活在这里了,你会不会想离开?”

方茧沉默一会儿,“会。”刘忱凛因这回答身子一僵,方茧缠住刘忱凛的腰,用着力抱他,“可我会陪着你,刘忱凛。”

两人对视,刘忱凛低头要吻方茧,方茧向后一躲,“你先告诉我你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

点亮的天灯,缓缓飞离,天灯下,是一对相拥的人儿,把对方融化在自己身体里一样,那剪影都好似只有一个人。

远远的,天灯上几个字,在一片黑暗中消失到看不见。

“不离分”。

☆、二九·寡众

第二日朝会,景宁帝下令,罪人刘承朗,赐鸩酒,尸体悬挂兵变事发的城门示众一月,以儆效尤。邹成卓和众朝臣提出反对,景宁帝否决。

未过几天,城中传出异闻,有红衣女子夜夜在太子尸体前悲歌长舞,音调凄厉,如鬼怪咒语。

巡逻的士卒曾去看,未发现有人,但女鬼传闻愈演愈烈,邹成卓与众臣再次请求景宁帝让太子入土为安,景宁帝怒,邹成卓罚俸三月。

哪晓得,这样的意见相左,只是一个开始。

最初几个月,邹成卓被认为是变节遗党,两面三刀的小人,明明和刘承朗合谋冤死了江旷星,却又诈死,顺风倒,在关键时刻变节效忠景宁帝,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觉得邹成卓不会长期受到重用,只是景宁帝在等待机会罢了。

邹成卓也因此被孤立,直到有一次有人故意使绊阻碍了公务,被邹成卓弹劾,景宁帝站在了邹成卓一边,此后邹成卓才开始受同僚待见,处理公务也稍微顺利了些,经常不眠不休居于六部院府,加之至今都未娶妻生子,基本等于就住在户部了。

渐渐,朝臣也都看出景宁帝对邹成卓倚重,邹成卓所承担的事务也早不止于户部范畴,加之邹成卓务实而有才干,手段又灵活不刻板,朝臣信服的信服,仰慕的仰慕,也有想找大树乘凉的,也有闲着没事干心想不管景宁帝以后多少子嗣,邹成卓早晚都会是太子少师,晚巴结不如早巴结,等等等等,各怀心思,都聚拢到邹成卓周围来。

邹成卓也像突然想通了一样,不再在乎什么清流不清流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将想推行的政事政策雷厉风行推展开来,如此半年,虽然隔三岔五就要在朝堂上引起一场激辩,但也做成了不少好事,减免许多苛捐杂税,重审诸多冤案错案,督着景宁帝缩减皇室开支,将一年一度的围猎改为三年一次,对皇室袭爵提出严苛的考核制度,诸如此类,好几项其实来自景宁帝的暗示,不少也得到了支持,但也有一些提议让景宁帝十分不痛快,终于在今天,邹成卓率领一帮大臣提出一个让景宁帝断断无法忍耐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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