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春欲晚(149)

“殿下……”被大雨淋个半湿的刘明随后踏入寝殿,焦急地望了一眼秦王。

秦王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莫要说其他,抢先开了个头,“虎符还来。”

刘明忍下了话,恭敬地将一半虎符双手奉还。

秦王捏住了虎符,沉沉一叹,杵着长剑站了起来,“皇兄若是肯留你医我,今夜我也不会走这一步。”说着,秦王转过身去,提剑将平日里枕着睡觉的玉枕一剑劈开。

玉枕变作两半,里面藏了一卷黄帛。

“阿瑾,你来念。”秦王微笑着唤她。

萧瑾把黄帛拿了起来,当看清楚了上面的字,震惊无比,“这是……”

“念。”

“仓促立储,朕深愧悔。卫王器小,只怕难堪大任。吾儿承远,当尽心辅佐兄长,励精图治,盛我大燕。如若卫王听信小人谗言再起杀心,无端祸害吾儿,吾儿当执此虎符,调动宫卫,清君侧,请家法,代朕责之。”

萧瑾念完之后,恍然大悟。

想必当年秦王中毒之事,先帝也是知道的。先帝向来最疼秦王,天心偏谁,人人皆知。可君无戏言,既然已立了卫王为太子,便不能朝令夕改。卫王忌惮弟弟,竟与他人合谋绝了秦王百年子嗣。先帝与秦王都知此事与卫王有关,偏生就是没有实证,秦王断嗣之事一旦传出去,最大的得益者,也只能是卫王。

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

单只“无嗣”二字,秦王便永远失去了成为太子的资格。

那时候秦王无子,秦王妃腹中孩子许多太医都说多半是保不住的。卫王膝下仅仅只有一子一女,如若真废了卫王的太子之位,将他贬为庶人,可这断嗣之恨,岂是贬为庶人就能忍下了?多半,卫王是要死在秦王手中的。

即便是立了皇孙为太孙,待他长大后,若从小人口中得知卫王之仇,只怕也不会轻饶了秦王一门。

帝家最怕杀戮纷争,仇恨已开了个头,若不及时按住,只怕会无穷无尽,甚至祸及大燕,让燕氏断绝。

先帝是越想越怕,也越想越悔,真不该一气之下,立了卫王这样器小之人。

一朝恩怨一朝算,切勿拖到下一辈去。

先帝最后单独招了秦王夜话,立下了这道密诏,并且将能调动宫卫的一半虎符亲手递到了秦王掌心。

“代朕责之,却不可杀之。”

当年虎符交到秦王掌中时,这是先帝给他下的令。先帝爱秦王,却从未真的懂过秦王,断嗣之恨,就算兄长拿命偿还,又能如何?

大燕若是兄弟残杀,只会招致亡国。

秦王一直都比卫王看得远,先帝留给他的这道密诏,他虽然收下了,却只当做一道保命符,他只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用上。

后来先帝驾崩,卫王登基,本想先下手为强,先收拾了秦王,哪知秦王突然请辞,赋闲在府,成日与文人墨客一起修文选,编诗稿。

秦王已经示弱,再若借机报复,便是天子的不仁了。

可惜,天子在龙椅上坐得越久,就越贪恋“万岁”二字给他带来的虚荣心,在数年前,天子在行猎之中,又对秦王生了杀心。

两人一起纵马驰入林间深处,这一刻只有他与他。

天子张弓对准了秦王,秦王也张弓对准了他。

“你果然……有反心。”

“兄长若是再逼臣弟,臣弟唯有拿出父皇的遗诏,拿回本该属于臣弟的一切。”

“你什么意思?”

“皇兄放箭试试,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承远,你别逼朕!”

秦王放下了长弓,苦笑道:“不是皇兄一直在逼臣弟么?臣弟一直记得父皇说的最后一句话,皇兄可还记得?”

“兄友弟恭。”天子怎会不记得?

秦王点头,恭敬地对着天子一拜,“臣弟恭顺皇兄,但求皇兄成全臣弟做一世逍遥王爷。”

又一次主动示弱。

天子也又一次放过了秦王。

“遗诏”二字,就像是一道紧箍咒,每当想起,天子就心生恐惧。他知道先帝多偏爱秦王,所以秦王既然提起了“遗诏”,十之八、九是有的。

“拿回本该属于臣弟的一切。”

这句话秦王说得轻描淡写,可天子却听得胆战心惊。

回去之后的数年,天子为了安心,只做了一件事——不断地更换朝臣,尤其是先帝留下来的那些老臣,能远调则远调,就是防着秦王突然拿着遗诏把这天给翻了。

阳清公府军威在前,天子在军队这边倒不敢动什么大的手脚,日子久了,想到阳清公府世子与秦王独女会联姻一起,天子的心更是惴惴不安。

所幸,他还有最后的一招。

那年雪夜,他命人把受伤的齐轩救走后,又把跑了的齐轩妻儿抓了回来,一并囚入了临淮郊外的密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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