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至立春GL(151)

她在楼梯道里挂了电话,眼泪还是滚个不停,眼睛很酸涩,伸手拿手背擦了泪,怎么擦又都擦不干净,耳边突然有个声音道:“何老师,别拿手擦了,给你纸。”

何雪言回了头,看见颜扉披着大衣站在身后递过来纸巾,何雪言接了卫生纸把红彤彤的眼睛按住,像是战士在堵决堤的洪灾那般用劲儿。颜扉是在隔壁病房睡一半起来上厕所,还以为她得晚点回来,没想到游魂一样一个人二半夜站在楼道边在打电话。

隔了快一个月相见,虽如隔世,倒也不算生分。

何雪言从前就怀疑,颜扉应该是个妖精,无论多尴尬多冷淡多不着调的关系,一见面,颜扉都诺无其事似的。

“你怎么在这儿?”何雪言问出了口,她以为她已经走了,去香港了。

颜扉叹口气道:“白老师去找你了,你姐姐和佣人看着你妈,我帮忙看着你爸。”顿了顿,看何雪言还算清醒,淡淡道:“我这个月底才算离职,你还得做个准备。徐总的事明天就压不住了,宣传部、文联、作协、美协,出版界,社里的大领导都会挨个来给指示,有些可以挡,有些挡不了,万一新闻媒体也知道了更麻烦,社长叫我驻在这边帮衬应付。”

何雪言头炸裂一样疼:“麻烦你了。”

颜扉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再递给她一些卫生纸:“我知道你只想家里人静静的等她醒来,可徐总的身份,出了事,得给文联汇报……”她也不想一见面,在何雪言最惨的时候跟她叨叨这些,只好简单结尾道:“你知道的,谁也不想往糟里想,可也都得准备。”

宁愿倒不见面,好过见面连无望的感情也不聊了,直奔亲人的生离死别。

“我知道。”何雪言把染满泪水的卫生纸捏在手心,在悲伤的情绪要宣泄的档口还得应付现实的种种荒诞做派,她仰头吸了口气,看着身边的颜扉道:“我爸怎么样了?”

她问出口,却见对面的颜扉脸上在这压抑的气氛里露出一些温暖神色道:“你过来看看吧,他好些了。”

何雪言在一个连一个的灾难里,听到了唯一的好消息,她怀疑自己突如其来的坚强和冷静都是假的,但是这个消息给了她的假装一丝真实的慰藉。

她跟着颜扉,走向隔壁病房,心中真是讨厌死了医院这地方,她被消毒水的味道呛够了,只想把父母接出这白色的匣子,壁灯昏黄,她在父亲的病床边看到他的模样,气色比她走时已经好上许多,她忍不住又要哭,听见颜扉小声说:“你爸爸做了针灸治疗,起了一些效果,能说一些简单词汇,手也能动了。”顿了顿,又实话实说:“只是徐总晕倒,你爸爸受了刺激,这两天也难受,我让医生打了镇定剂让他睡一会儿。”

“谢谢你。”何雪言点了头,坐在父亲的床边,伸手去拉老人的手,握在手心低声叫了爸,我回来了。

老头没应,闭着眼睛。

何雪言一丝颓然,眼泪掉下来:“我们护了她那么久,她会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打电话叫雪杉回来了,再过几十个小时我们一家都团聚了,你是不是想雪杉吗?他坐飞机很快就回来了,我妈没事,我知道。”

她自言自语起来,颜扉想安慰她什么,门被推开了,白霖羽见何雪言没回来,过来找她。

她进门的时候很轻,颜扉瞧见她,只好自觉的站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给白霖羽。

颜扉起身的时候,白霖羽想要说些什么,实在也倦怠的说不出口,最终连谢字也没说,只是坐在了何雪言身边,伸手给她擦眼泪,叫她别哭坏了眼睛,她像从前那样照顾何雪言,把她搂进怀里,何雪言大概也不可能挣开,她比烂泥就多了一幅硬骨头,但这会儿骨头都是酥麻的,疼的没力气。

颜扉有一瞬间心里的刺轧的很深,她是真的有点疼了,嘴角一丝苦笑,这场面太尴尬。白霖羽没有冒犯她,叫白霖羽去找何雪言的,不是自己吗?

是自己要退出,难道说话不算话?

不能够,自作孽不可活,这场面是她自己求来的,又假惺惺心疼什么?

她退出病房,发现也无处可去。

何家二老都在重症监护,那个大姐自己是不想看见,大半夜也不好回家,明天还得应付来探病的相关领导。到头来,她的忙碌,不过是给自己找了罪受。

楼道冷冷清清,她不能陪护老头,也睡不了回头觉了。

独自一个人坐在走道里,四周安静萧条,手掌托着腮帮子,听见身边有男人问话:“坐在这儿干嘛呢?”

王旭东刚从老太太病房出来,一眼瞧见这小狐狸缩头缩脑坐在走道的长凳上,颜扉抬头看他道:“想着世事无常啊,想着世事真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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