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事(22)

谢氏一想,就信了,本来么,越是才识卓越之人便越是不甘人后。她眼神逐渐软了下来,柔声道:“你已是最好的了,他们比你不上。”

“若有个万一呢?”柏冉追问。

“有万一,再修习就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阿冉,你已是极好的了,若是真有人比你更好,而你追那人不上,那么不妨放宽些肚量,折服他,收拢他,使他的聪明才智都唯你所用。”谢氏缓缓道,虽然这话有些高深,但她觉得,阿冉是能懂的:“人必先自立而后求于人,你勤勉,上进,又愿钻研,单这种种便已可见分晓。我相信,你必不逊于任何人。”

那些人来此的另一层深意,柏冉能猜到,谢氏自然也能想到。只是,就如柏冉要被做男孩一样,她无能阻止,她能做的只有在柏冉需要的时候,陪伴于她,在她颓唐的时候,使她振作。

若是真的有那一日,她一定和她的阿冉一起。

谢氏的声音一贯淡然无波,却让柏冉平白的感觉到一种力量,柏冉抿起嘴唇,无声微笑起来,从心底感到释然与高兴。

柏原在一旁看着,他总觉得她们母女间有一种他插不进去的气氛。真好啊,他感慨道,将柏冉近日反常这事解决了。心中放松下来后再看那对母女,一个垂首顺眉,淡若梨花,一个仰头含笑,灿若星辰,真是和谐而美好道一幅画面。柏原赞叹了一声,他虽则是龙阳君,但并不妨碍对美好事物对讚赏。

接着,他就看到那美好事物中淡若梨花对那位淡定的将另一位抓到腿上趴着:“躲在门外窃听父母说话,如此不行正道!你可知错了?”

柏冉还没反应过来呢,姿势就变了。好恨她年幼,被谢氏轻轻一拎就抓起来了。柏冉哭丧着脸,手足并用的想要翻身,口中发出呜呜的呜咽,眼中泪汪汪的来求饶:“我知道错了,阿娘不要打屁股。”

这样好丢人,呜呜呜……

想也知道,求饶自然是要驳回的。做错了事,就要惩罚。

柏冉的小屁股果断被拍了十下。

真是再也没脸见人了,一把年纪被按着打屁股什么的好羞耻。柏冉悄悄地摸一把辛酸泪,再也不敢不听妈妈的话了。

这一边儿场面和谐而美好,那边孩子的大父听说孙儿今天请假了,便拎了壶酒,去与孩子的先生对饮。

两人在池塘边的空地上席地而坐,面前摆上一矮几,边上有人捧巾执壶,好不自在。

临淄侯衣袂随性,端着酒盅,惬意非常:“谢公与连先隆在朝操劳,倒让我偷闲下来,正好与君同饮一回。”

他对面坐着一位气质洒脱的老者,老者身着布衣,发簪一根朴实无华的竹簪子,精神矍铄,五官疏朗,颇有古之君子风。此君姓闵,名靖远,字山潜,号九潭居士。他本是国子监祭酒,去年刚乞退,便被临淄侯拐了回来做柏冉的先生。

“我听闻谢回找了数位贤臣联名上表奏请陛下过继宗室子为嗣,连先隆与他们吵得正凶。难为你竟能闲暇。”闵靖远说罢,仰头浮一大白,这酒甚烈,一盅下去,便使人一个激灵,精神分外清明。

“这一吵还不知道要吵上几年呢,我又何必掺和进去?”临淄侯笑得十分高深莫测。除非突然就生出皇子来,不然这一争吵必没个完。皇帝死活不肯松口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说不定就有了呢?事关自己血脉,怎么可能妥协?

闵靖远摇摇头,评论道:“这回是谢回性急了。连先隆,赵王岳父也,他在朝为王张目,岂能退让耶?”

第12章 十二

临淄侯做忧国忧民状,叹息道:“只盼陛下多些坚持,方是黎民之幸。”

听得闵靖远一阵嗤笑:“与你有甚差别?”谁做皇帝还能少得了柏氏好处?说得好像真的很关心皇帝似的。

临淄侯搁下酒盅:“你看如今朝局如何?”

闵靖远毫不遮掩地吐出一字:“乱。”顿了一顿,又道:“长此以往,恐入乱世。”皇帝虽弱,可大臣个个强势,共同把持中央,故而中央总体并不弱。

赵王为藩王,当初姜太后为幼子争得多项特权,首当其冲便是可募兵,可开采盐铁,赵地富庶,想来赵王兵强马壮不在话下,再有朝中大司马连先隆为赵王岳父,没有不为女婿说话道道理。赵王还为两个儿子聘世家女为妇,又将女儿们嫁进勋贵之家,他自己还纳了当地豪强之女为妾,光靠联姻,就织出了一张密密的关系网。如今即便皇帝想动赵王都难下手,何况他根本不欲手足相残。

光这两者,便足以带来兵祸。兵祸,就是十足的麻烦。过惯了太平日子,谁喜欢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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