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着回家里，却没有想到会见着怀梦。

我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她，既想她却又怕见她，所以见着她站在家门口笑着看我时，我只能愣在那里。

她穿着我送羽纱衣，素净得仿佛洗脱了全部的繁华与红尘，比之前更加的冷清柔弱。她笑着，弯着眉眯着眼，柔声叫道：“师傅，你回来了。”

这一刻，我只能愣愣的看着她，面上一片的湿意。

被我伤成那样的怀梦，这般安静柔和的在这里，等我回来。

“怀梦。”我叫着她，带着颤抖，不敢上去一步。

她背着手，歪了头看我，笑得那般甜，向着我踱步过来，“嗯，我一直在等师傅你回来呢。”

她走到我一步远的距离停下，背着的手终于垂了身侧，唇角的笑一直都没下去过，可是她的手捏得那般的紧。

那笑啊，让我觉得心好痛。

我终于伸了手，握了那纤细冰凉的手腕，将她扯进了怀里。

“怀梦，怀梦......”

师傅对不起你。

“师傅，你不要哭。”她的手抓着我背上的衣服，头埋在我的胸前闷闷的道：“你不要哭。”

她的肩膀那么瘦弱，身上清减得仿佛只剩下骨头，我一只手便环过了她的腰收紧，一只手揉着她的背。

如果，这样便能将她揉进我的骨血里，将她揉进我的心里，她的痛便是我的痛了。

“师傅，是怀梦不好，你不要哭了。”

一直，便只有我在伤她而已，只有我自私的守着自己的固执，不想自己受伤，却一直在伤她而已。

“怀梦，是师傅不好。”

明明，你一点错也没有，明明，都是我的错。

她的手抚着我的背，温声道：“师傅，我知道你苦，是徒儿太冲动了，未曾替你考虑过。”

怀梦，有我这样一个师傅，究竟要你受得多少苦呢？

一直便只是你在为我考虑，我却从来未曾替你考虑过，你说这样的话，师傅又该怎么办？

“师傅......”怀梦的声音那么虚弱，只叫的我一句，便突然软在了我的怀里。

我低了头，只见着她闭了眼，仿佛睡着了的模样。

“怀梦。”她这样让我觉到了一阵惊慌，这么安详的模样，仿佛，仿佛.....．

我赶紧将她抱起来向屋里去，一边将她放到榻上，一边叫着她。

“怀梦，怀梦，你不要吓师傅。”我觉得心要停跳了，慌乱得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切她的脉相。

幸而，她只是太累睡着了而已。

我突然想到，我一回来便见着她站在门口，可是她如何知道我回来的呢？如果不知道，难道就一直站在那里等了十天么？

怀梦。

伸了手抚着她的额，她的脸，那上面的疲惫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发觉呢？

我这个师傅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两百多年前，我看着她蜷曲着身子躺在我怀里，睁着一双青白分明的大眼，清明的望着我；她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哭；第一次喊我师傅，第一次写出师傅两个字；第一次说最喜欢的人是师傅，第一次说不要离开我；第一次在我身下让我爱她，第一次呻吟着叫我名字。

她的第一次都是我的，每一次都触动着我的心，那么剧烈。

可是，我究竟是不懂呢还是在逃避？

床上的人嘤咛着侧了身，蜷缩了起来，柔柔的眉微微皱着，仿佛有些不安稳。

她小时候一点也离不开我，不在我怀里便睡得很不安稳，总是蜷缩成一团，辗转反侧。

轻柔上了床，将她抱进怀里。待得她找她舒适的位置，才收紧了手臂。

怀梦，我这个师傅，真的是太无知与自私了对不对？

她身上的奶香味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诱人的清香呢？

低了头吻着她的发，她身上的味道从四肢百骸钻进我的身体，慢慢侵蚀着我心底的恨意，侵蚀着我对别辰的恨。

我的放不下，对怀梦究竟有多残忍？

我不知道突然的想通是因着别辰的死还是因着怀梦，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想着怀里这个柔弱的身体，我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她哭，再也不想看到她受伤，再也不想伤害她了。

十天，我也未曾好睡，可是此时却一点都不困。她的发散在我的怀里，让我看不见她的模样，可是她凉凉的体温让我觉得那么安心。

怀梦，师傅有你真好，真的，很好。

“师傅。”

睡了一天，她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睁开了眼，那么迷蒙的模样，望到我的脸，轻柔的唤道。

“怀梦睡得可好？”

我觉着时间倒退到了两百多年前，我笑得一笑，对着那个孩子问道：怀梦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