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瑶走进去，沈知非关上了卧室门。

外面吵闹了些，沈知非卧室的隔音不错，以至于章瑶只能依稀听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男人的嚷嚷声。

沈知非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不速之客，一脚抵着门，看架势并不打算让他们进来。

“小非啊，婶都说了是借，借！”女人拔高了音调，吵得沈知非有点犯恶心，“不借。”

沈知非的二婶瞪大了眼，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沈知非，声音尖利刺耳：“沈知非，那可是你亲叔叔！”

很不合时宜地，沈知非居然有点想笑。

她的亲叔叔，她爸爸的亲弟弟，在哥哥和钱之间毫不犹豫地就抛弃了哥哥这个选项。

“你还笑！你个小没良心的！小时候可没少在我们家蹭饭吃。”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扯了一把旁边的年轻男人，“你看看，这就是你姐！长大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男人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没说话，朝沈知非递过去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

跟他妈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他真的没办法。

沈知非看着她二婶，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平淡地说：“我说了不借，你闹也没有用。”

女人宛如变脸一般，干打雷不下雨地嚎啕大哭起来，惹得四邻都探着头看热闹。

“老沈啊，你看看你造的什么孽！”她一边哭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小非她现在发达了就不认人了啊！她叔叔病了她都不肯出点钱给治病啊！”

邻居们霎时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旁人不解里面的曲折，便肆无忌惮地戳别人的脊梁骨。

沈知非脸色铁青，握着门把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正剧烈地颤抖着。

“你再闹我就报警了。”她深呼吸了几下，忍住即将吐出来的感觉，指了一下外面，“滚。”

压抑着怒气，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

然后沈知非摔上了门，大铁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女人吵嚷的声音持续了几分钟，间或拍几下门，最终停了下来。

沈知非转身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地上有多脏了，双手环着膝盖，把脑袋埋了进去。

章瑶站在院子里，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她刚才是听见女人的哭叫声才出来的，虽然沈知非让她不要出来，但是她也说了，尽量，尽量不要出来。

担心大过了听话，章瑶自作主张出了卧室，听那女人言语清晰的哭嚎，章瑶大概听出来了是什么事了。

她是有点不解沈知非为什么这样冷情，亲叔叔都求上门了也不愿意去救人，但是她一点也不信是沈知非不孝或者吝啬。

她直觉，沈知非这样子是有原因的。

再然后她就看到沈知非坐在了地上，她本想过去让她进屋的，毕竟这人还在发烧，结果刚迈开步子，就看到她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着的啜泣声传来。

章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谁抓住了，一点一点收缩着，又痛又胀的。

章瑶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压着点莫名的气恼。

沈知非从来就不明白，明明章瑶才是那个在她落魄时，最有资格陪着她的人。

她走上去，想要安抚一下沈知非。

伸出去的手刚一碰到沈知非，她就反应极大地挥开了。

“你怎——”章瑶险些被她甩出去，趔趄一步才站稳。

没来得及生气，就见沈知非一阵风似地飞奔进屋里，接着洗手间的窗口就传来了她剧烈的干呕声。

章瑶还没窜上来的火瞬间化为担忧，她跟着进了屋。

沈知非吐得天昏地暗，眼泪跟着一滴滴往下掉，不知道是生理上的难受还是心理上的，反正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身体的不适到达了一种地步，沈知非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着冷汗，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胸腔里咚咚作响的那个器官似乎要跳直接出来了一样。

真想就地晕过去算了。

她鲜少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旁人看，而且，好像她那点骄傲和自尊在章瑶面前格外要紧，哪怕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她的狼狈，唯独章瑶不可以。

可是这次章瑶看到了，看得清楚明白。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那种绝情冷血的人？

沈知非吐完了，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才直起腰对着洗手台漱了口洗了脸。

一转头，差点又怼章瑶身上。

“对不起。”她低着头，“你都看见了。”

“嗯。”章瑶走过去，从洗手台上抽了一张面巾纸，左手挑起沈知非的下巴，右手沿着沈知非的面部轮廓，轻轻擦拭着滚落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