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隐蔽之处,虚空如被撕开,漆黑的无渊露了出来,好似一只眼。
渚幽脚步一顿,静静看着那裂口,猛地抬臂将其扯开,屏息踏了进去。
想来观商料想她会回来,让人给她留了门。
无渊之中,一众魔兵一动不动地站着,那屏障里,观商归一的魔魂似已恢复平静。
她踏进了屏障之中,将观商那魂紧紧捏住,轻哂了一声道:“等着我?”
“我的命在大人手上,怎敢不等。”观商悠悠道:“大人是不是该令在下魂入灵台了?”
“也好……”渚幽哼笑道,她抬臂扯出一物,却不是躯壳,而是一杆笔。
观商那魂被死死拿捏着,只见那笔毫落在他的魂上,写下了一串符文。
“万里弑魂?”观商哑声道。
“魔说话不算话,我信不过你。”渚幽道。
她神情一暗,将手中笔抛至半空,蓦地将那具躯壳取了出来,随后便将观商的魂死死拍入了这躯壳的灵台中。
那一瞬,那躯壳被拍得陡然一震,头上一对魔角鲜血淋漓,头颅也似是被拍裂了一般,竟如缺水的泥地一般龟裂开来。
观商的魂已入灵台,他的双目猝然一睁,身上魔气缭绕而起,他嘶声叫喊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天灵盖,死死地瞪向眼前那正垂眼将他俯视的古神。
渚幽眸光冷冽,在浊鉴中时,长应的颅骨被观商劈裂,虽是因她,但总归还给这魔。
她周身寒凉,那涌入她身的,是那数不尽的罪孽和因果。
她却未改面色,接住了自天跌落的翎羽笔,羽梢上炎火耀耀,将观商头脸上的血照得着实分明。
渚幽俯身蹲下,将这翎羽刺在了观商的眉心,若再往里三寸,她便能将刚入灵台的魂再撬出来。
她是撬惯了东西,三千年前将问心岩撬出,两百年掐又撬了问心岩中的半壁灵石,如今要撬个魔魂又有何难。
观商头破血流,身上魔纹尽显,他肤色黝黑,衬得满头牙白得骇人。他咧嘴哑声笑道:“多谢古神承此因果。”
渚幽笑了,她又不是未当过魔,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要还的……”
她蓦地抬手,不顾那污浊的魔血,将五指拢上了观商的头颅,想揪其灵丝,看看这无渊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观商三魂刚刚归入灵台,即便周身魔气满溢,但尚还是虚弱之时。他被扣住头颅,当即哑声低吼着,好似化作了兽身。
屏障外一众魔兵见状速速赶近,猛地施出术法企图将屏障攻破。
火光迸溅,好似一支支丹红羽箭,朝他们飞射而出。
万魔齐心,以魔气作伞,将飞迸而来的火光皆阻隔在外。
他们齐齐抬手,在领头那魔喉出逸出一声兽鸣后,齐齐将手中兵戟猛甩而出。
这一回,他们是使劲了浑身解数。
咣一声钝响,这屏障好似琉璃瓦一般,碎了个七零八落,那些兵戟全落在了渚幽身侧。
渚幽猛地眯起双眸,见观商嗤笑了一声,一口牙白森森的。
她心猛地一紧,只见观商抬起双手,黝黑的手上指甲顿长了数寸长,锋利如刃,他将右手掌心划破,鲜血顿时溢出。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挥上她的脸面,渚幽蓦地闭起双目,连忙侧身避开,却还是被血珠子溅到胳膊。
她睁开眼时,眼前竟空空如也,哪还寻得见观商的踪影。
而一众魔兵也遁去了踪迹,那成千上万的魔兵,就在这么转瞬之间凭空消失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手臂上那滴魔血在蚀着她的皮肉,她定然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她失算了,低估了这无渊的厉害,也低估了观商对此处的了解。
放眼望去,周遭空空如也,即便是将神识分出,也寻不见任何一魔的气息,这观商当真像是带着他的魔兵消失了一般。
渚幽眼眸一垂,驱动了那万里弑魂术,没想到仅仅这么一弹指间,观商竟离开了不止万里!
这无渊,当真有这么宽广无涯么?
她手腕一转,登时一块帕子现于掌中,随后蹲身而下,用那素净的帕子擦拭起脚边的污血。
这是她击碎观商的颅骨后,从其头颅上淌下来的。
她捏着那帕子,神情嫌恶至极,却还是凑近嗅了一下,带着一股枯败腐朽的气味,好似什么死物。
这是……观商的气息。
四处仍是静凄凄的,可她总觉得,观商并不会立即离开这无渊,应当是寻了什么空隙躲了起来,以他现下的能耐,修为境界尚未恢复,出去便是送死。
渚幽皱起眉,心中只觉得烦闷,却不知该如此生气。定定站了片刻,她又把长应那根发丝捏至手上揉搓了一番,心里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