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荆手一抬,指向了长应,“不知这位是何来历。”
渚幽没笑,哄骗着道:“她?我前些日子刚孵化的蛋。怎么,一主觉得不像我么。”
悬荆瞳仁一颤,似是有些难以置信,欲言又止地看了又看,抬手抱了一下拳,转身就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撼竹才战巍巍地关了殿门,将自己也给关在了外面,心说这蛋的来历是彻底洗不清了。
门一关,长应面上的冷意便又少了几分,看起来分外针对撼竹。
渚幽兴味盎然地看她,方才这龙被悬荆打量的时候,气息似乎骤乱了一瞬。
她倒不担心悬荆会将长应的真身认出来,毕竟这龙虽是顶着一双金目,可那双眼似蛇非蛇,身上又无龙气,怎么也不该被认出是龙。
长应别开眼,目光略微闪躲,冰冷可怖的竖瞳一敛,一双眼又如常任一般。
“怕么?”渚幽站起身,没头没尾地问。
长应摇头,平静道:“不怕……”
渚幽笑了,见她眼中并无抗拒,才将纤细的臂膀一抬。
雾縠袖口顿时垂至肘间,她挥了一下手,大殿中顿时出现了一团灰黑的魔气,就如同那日将龙宫搅得鸡飞狗跳的灰烟一般。
长应站起身,不解地望了过去。
那团灰雾越来越浓郁,如同砚台墨汁倾洒,还将壁灯照出的光都给晕得晦暝昏暗。
这便是魔雾别境,别境里另有一番天地,就如同其余两界的洞天福地。
渚幽朝长应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长应也不怕自己被卖了,当即走了过去,边问:“这是要做什么。”
渚幽看她一脸迷蒙,这傻愣愣的模样不像是装的,登时觉得这小丫头又可爱了几分,慢腾腾道:“你不是怕死么,我来救你。”
她说得极其随意,根本不像是要救人的样子。
长应果真连自己被卖了也不知道,不紧不慢地走近那团灰雾,在雾气如爪般朝她脸面扑去时,不焦不急地仰了一下身。
渚幽眼眸一弯,毫不怜惜的将掌心覆在了长应的后脑勺上,将她的头往魔雾里一摁,两人身影顿时消失在大殿中。
再睁眼时,四周冰冷一片,入目皆是洁白,周遭的雪松成林,大雪如瀑,旁边却有一方温热的泉水正徐徐冒着热气。
这地方长应眼熟,看天色阴阴沉沉的,地上有一小块地显得有点儿秃,将底下未全然闭合的裂缝给露了出来。
细细长长一道,蜿蜒着如同黑龙。
这……不就是神化山一角么,怎会在魔雾别境里边?
长应脚步一顿,稚嫩未脱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冰冷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你将神化山挖了。”
渚幽也不瞒她,“只撬了这么一角,若是没有这冰雪,换心头血之时,你怕是会被烫熟。”
长应怎会不知道这魔身上常常滚烫似火,但多少到不了将人烫熟的地步。
“不信?”渚幽睨她。
长应头一点,明明面对着撼竹时煞气盈身,还极其孤傲倨傲,可这会儿却乖得好似羊羔。
渚幽当她是刚破壳时对初见的人有了眷恋。再说,小丫头黏人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到雪上坐着,将衣裳脱了。”渚幽盘腿坐在了冰雪上,那缠着魔纹的腿隔着薄薄一层绸裙,紧挨在了雪上,冰雪似有消融的迹象。
她银发及地,似与雪融为一色,明明该是矜贵的九天凤凰,却偏偏魔气缠身,眉眼还透着无辜。
长应直勾勾地盯着盘腿坐在雪地上的魔,一会才慢腾腾地坐到了渚幽身前,勾着自己的衣襟愣愣问道:“为何……要脱衣裳。”
“不脱我怎么取你的心头血。”渚幽懒散抬眼,将缠枝纹的外裳褪了大半,肩上和手臂上魔纹尽显。
长应的双目一转不转,甚是木讷地看了好一会,心陡然撞向胸膛。
她面前那本该皎皎如雪的魔,在半褪了衣裳后,顿时就沾染了几分稠艳,她甚至有些想抹去渚幽身上的魔纹,叫它们莫要乱缠乱绕。
姝色可谓勾魂,长应连忙敛了眸光,总觉得这不该是能多看的。
渚幽那纱衣一褪,手臂里侧那道蜿蜒的疤也露了大半,那疤痕生得狰狞,似是皮肉被硬生生剥开后,从里边抽出了什么东西。
这等境界的,不论是仙还是魔,身上是不会同凡人那样留疤的,如今这疤却难看可怖,分明是被神力所伤。
长应眸光微敛,毫无血色的唇微微一动,“你手臂上的伤是谁留下的?”
“怎么,你又想替我报仇了?”渚幽揶揄了一句,无辜可怜全无。
长应未答,她慢腾腾地扯着衣襟,正想着要如何作答时,余光斜见渚幽那只素白的手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