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风抚了抚胡须，辩驳道：“阁下这话就不对了，我已然好言再先，礼貌相邀，从头至尾并未提过一句杀戮讨伐，为何要先入为主地揣测我。”

王大狗被说的哑口无声，这样一来倒显得他是个要打杀道士的妖怪，反倒做实了恶毒的名头。

许若瑜撇了撇嘴角，张清风杀的妖怪可不少了，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装无辜，可真是能说会道。

稳了稳心神，她起身走到王大狗身旁，附耳轻声道：“你们先收拾东西离开，我有月华瓶可以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子启子肃还小，他们还需要叔婶的保护。”

一段话切中了王大狗的个人利益，他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妻子和两个孩子，一生奔波忙碌都为妻儿。

他沉默了好一会，再说话却是红了眼眶：“许妹子，那你千万别逞强，打不过就赶紧跑，回月照山去，到你爷爷身边就安全了。”

许若瑜应下了，给了王大婶一个安慰的眼神，抬脚走出门外，路过张清风时侧身说道：“道长请！”

张清风颔首道：“多有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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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步行出城，在城外一个小树林停下脚步，周围绿树如荫，风掠过绿叶，叶子打着转落到地下。

许若瑜直入主题，开口道：“道长想说什么？莫不是真来杀我的？”

张清风的道袍随风而动，目光看向远方，仿佛陷入回忆中：“非也，许姑娘可听过人死复生之事，不仅可以复生，竟然还回到了多年之前，仿若去历劫了一遭又回来。”

许若瑜心道，说白了不就是重生么，但张清风词库里好像没有这个词，用自己的话解释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接受这个事实的。

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鬼神之事，不好猜测，但道长所说自己历劫之事与我有何干系？莫非……是因为我道长才死了的？”

对于前世的死，许若瑜心里觉得冤屈，替她自己冤，也替其他善良无害的妖冤。

生而为妖，难道是原罪吗？

斩妖剑下多少亡魂，真该死的能占几成，很多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大势已落在人族头上，他们自以为只要日夜苦修就能修得仙身，却不知一切都是徒劳枉然！

努力修炼的结果就是成为别人剑下扬名立万的残魂！

张清风的脸色白了又白，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唇齿蠕动了几下，张口发出了一个音节‘我’，再没了下文。

不过几息，他眉眼间的浩然正气少了一分，身上的因果又多了一条，视线凝聚在天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许若瑜厉声诘问道：“难道真被我说中了！你的死和我有脱不了的关系！”

“确实与你有关！是因为我前世杀了你，你的朋友来找我寻仇了，”张清风声音颤抖着说出这句话，脸上神情不定。

“我不明白，我杀的都是妖，为何会结下诸多因果，难道我杀错了不成！”

许若瑜道：“道长为何要杀妖？”

张清风神色默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诛！”

许若瑜道：“我可有做伤天害理之事？可有平白无故取人性命？可是穷凶极恶之徒？”

张清风道：“都无，若不是看你对那乞儿心善，我怎会直接找上门来。”

许若瑜道：“那就对了，我心怀善意，天都没有惩罚我，你哪来的理替天/行道！”

张清风哑然，闭口不言。

他呆愣愣站在原地，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

“可你们是妖啊！”

妖比多数人类都要强大，如果不及时斩杀收服，要害人还不是挥一挥衣袖的事情。

许若瑜等了一会，没再听到别的话，说：“妖又如何？我千辛万苦修炼化形，是有天地为证的，付出的辛苦和努力一点都不少，我若犯错，自由天劫等我，道长不必急着赶尽杀绝。”

张清风不言不语，又沉默了一会，目光惘然，眼神失了焦距，整个人形销骨立。

许若瑜心知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此时内心必然是天人交战之时，思量片刻，她把此地留给张清风一人，打算折身先回酒楼找王大狗一家。

现下看来，张清风重生一遭也不见得是坏事，果然人死过一回，才能对他长久以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有所松动。

那王大狗一家也不必急着离开，至少把旺德福酒楼的事宜处理好，多带些钱物再走。

还未进城，许若瑜走到半途就遇见了王大狗，他身后没有妻儿，右手握着一把大刀，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许若瑜出言拦住了对方，“王叔，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不是叫你先离开清水镇吗？”

王大狗看见许若瑜先是惊诧，然后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喜色，颤声道：“我哪能抛下许妹子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