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行+番外(36)

作者:半吐云 阅读记录

月娘的脸霎时白了,看云白鹭不似说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出个字,“哦。”

对那人,她谈不上倾慕,也没有多少男女之想。只是觉得那是她不太熟悉的匠营异姓兄长、日后的丈夫。吴兆安来找父母提出推迟婚事两年时,她还曾松了口气,毕竟可以多陪父母两年。

曾经活生生的人离家投降,又惨遭横死。李素月只觉得心绪杂乱成泥,黏不起块成型的模子。

“死了……死了。”蛮关这些日子封了城,消息还没传到沙海。过些日子,人人都晓得了,无非说一句,“李素月这下真是寡妇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冒出,想起云放江曾经私下找过自己那事,李素月恍然大悟,她看着云白鹭,“是不是你去求云帅,让我和吴兆安回江南?”

云白鹭的手指在绳上绕了好几道,“可你不同意,那姓吴的也不愿意。说是要在沙海保胜军里搏一把功名。”她曾私下打听过吴兆安此人,从同僚到上司,对此人评价多为“精明钻营,野心勃勃”。她觉得让月娘远离沙海,和吴兆安去江南做一对闲云野鹤是个好主意。

这条路行不通后她就去胡闹了把,带人上门逼亲,闹出了那桩震惊沙海的荒唐玩笑。可吴兆安依然稳坐钓鱼台,那是他怕得罪了云帅的女儿。似乎只要李素月答应,他就能拱手让出妻子。

醉心青云路的人哪里愿意离开百户这个好不容易爬上的位置,哪里敢在云帅的女儿面前为未婚妻出头?

“我就觉得,他……不是良人。”可一切都变了。云白鹭凄凄笑了笑,“人怎么能和天意别手腕?”

安静了很久,李素月不解地看着云白鹭,“可我……我不值当你这样。”她蹙眉,“我……我亦不会倾心女子。”

揩了下发酸的鼻头,云白鹭挤出丝笑,“月娘,你不讨厌我就够了。”

从小她被外人当做锦衣玉食的帅府淘气千金哄着怕着,却不知道世道翻转后,在西辽边境挨冻受打时,撑着她忍下来的念头就是回沙海见月娘一面。

现在的云白鹭还是戴罪之身,嘴上玩笑不羁,心里却埋着深深的自卑:云家风光时她尚不得心意,何况现在落魄潦倒?

更何况月娘说了不喜女子?

现在已经够好了。比邻而居,虽谈不上是朋友,但能说两句话,脸皮厚时还能一起吃顿饭。月娘也不会见面就打耳光,或者白眼冷脸了。

再提了猪皮肉,云白鹭声音有丝颤抖,“我在紫雀买的,真的,真的好滋味。”

月娘看着那包肉,眼角泪珠溢出,千言万语在胸腔,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忽然,她拥了云白鹭。谢字讲不出,恨字也淡了。

“你傻啊。”李素月叹。

云白鹭在她怀里摇头,这几年的委屈苦痛差点化作倾盆泪水。她咬住唇忍泪颤抖着,“这不挺好的?我都能回来了。”

第25章

入了秋后的沙海仿佛见不着北国萧凉。酒巷里的划拳沽酒声彻夜不息,花巷相比下虽冷落了不少,但在新县令整饬后没了那些烟花柳巷的风气。两条巷子口前都挂着大红栀子灯,延绵到巷子尾,把一道黑天都照得喜庆热闹。

不打仗的沙海洋溢着酒气肉味,梆子响在街头,过一天算一天的太平日子在酒杯里又结束了一日。

谢蓬莱将衙门里的事儿都交给了新上任的王典簿。谢规王随,她出门这些日子沙海也算安平。沙海人现下留意的是三件事:其一,朝廷派来的都转运使是不是个薅银钱的好手。这决定了沙海人日后的税赋抽成。往年上任的转运使甚至都会在荒年灾年大肆搜刮,还以“羡钱”的名义送于朝廷拍皇帝的马屁。

其二便是三州安抚使是派个主和的还是主战的。要是个好斗的武勇或文官,则三州太平日子可能到了头。

最让人关注的却是李家铁匠铺子的月娘真成了寡妇了,她以后要嫁谁?

肯定不会嫁那个面皮已经黑不溜秋的云家小姐。

云白鹭在“紫雀”里打酒时听到这番话不禁苦笑。身上的伤口虽没好透,酒瘾已经更甚了一分。她每天帮月娘拉完风箱再回去洗澡抹药,难耐时就靠枣树下喝酒念书,念的还是怪力乱神、野史传奇。但云白鹭心里还有桩放不下的事,她打酒时有时会从另一条道绕过去,路过匠营其他铁匠铺子窥窥动静,或者就在酒楼里听些匠营的风声。沙海的男工匠几乎没有不爱酒的。

她不得不上心,因为距那“交货”的日子不过一两日。

匠营里嫌疑最大的就是吴家。吴兆立说是脱了匠籍入了商籍,他做的哪门子买卖却没人说得清楚。有说砖茶买卖,也有说丝绸生意。云白鹭在花巷里没寻找他,结果看见他成日的在酒楼里和人吃喝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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