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行+番外(94)

作者:半吐云 阅读记录

“不日可自筹”几乎等于说“藩镇自立”,镇戎军统帅马上换下了自家小舅子,把以文入武的贺三省推了过去——前上司以贺三省熟悉西北为理由,将他从京里排挤到延州兵营。因为被看中是块顶罪的好材料,他又被人从延州推到了沙海城外。这回给了点甜头:升了个小小提辖兵马,下辖八百人,近似于禁军的两个指挥营。

昨夜乌云蔽日般的兵马踏过叶羌河时,接到线报的贺三省立即命人暗中查探情况,回报说那是北夏的“铁鹞子”骑兵围城而攻。

贺三省常年在京里禁军,哪里见过什么铁鹞子铜雀鹰。但他清楚这些日子就是岁赐交割的要紧时候,且听说过沙海之外马贼多如牛毛,可没听说过银子快到手时,北夏人忽然来城下挑衅。

关门守好转运场里的物资粮草是他最重要的事,真要到混战时,拢共七八百号的小场压根抵不住北夏铁骑的冲击。贺三省遇事谋定而思动,头晚上看见城内烟花和城外骑兵时就觉得大事不妙,派了几拨人快马加鞭往镇戎军送情报。

情报送到“保胜军在城内外夹击夏敌,现保胜军士气骁勇,虽敌数倍于之,仍未落下风”时,场外的厮杀声正清楚地传进耳中。贺三省搁笔,心里不禁骂了句他和这地界命里就不对付。上回押解那个云白鹭没讨到半点便宜不说,回去还病了一场。这次肥肉还没吃到一口,外面昏天黑地地从夜里战至拂晓。

城里那是谁?那是日后皇帝的亲妹子、本朝唯一的女亲王、三州指挥使兼本次岁币交割的朝廷使节赵宜芳。贺三省怕得罪锦王,也忧心战事的发展和自己后续的路子,随即打定主意:他吃的是镇戎军的军粮,除非皇帝亲自下旨,他就听镇戎军主帅的调度。少做少错,官场至理。

才写完信还没能喘口气,外头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小跑,这回不是来报信的,直接领来个人。那个当初酒不离口、黑面颓躯的云白鹭焕然一新地骑马立在校场门前,白衣沾露,面目在朝阳的镀饰下明丽如画。

看到贺三省走出,云白鹭先惊后喜,“贺大人,别来无恙。”

贺三省知道来者不善,客套功夫还是先做足,“云承宣使——”

“不是承宣使了,眼下是锦王府的侍读。”云白鹭翻下马,从袖子里抽出信给贺三省,“殿下给你的亲笔信。”先大胆仿照锦王笔迹、谢蓬莱的语气写一封糊弄了事,云白鹭脸上对此毫无愧怍。

随即她背敲着马鞭在转运场内踱步,而外面的厮杀声分毫扰不动她的兴致。

贺三省看完信时脸色已经犹豫,“即是暂且入驻,和我转运场的兵马合流,这是再好不过。但调度粮草一事还需缓两日,我这就修书一封给主帅。”

云白鹭见他这节骨眼还在打着自个儿的小算盘,笑了声,“保胜军就算不进这转运场,待得北夏人转攻此处时你还能守到几时?”

贺三省也不是轻易能被打发的角色,“若是北夏人看得上我这块小地界,早就分兵来取了。”

不出所料,云白鹭眉头轻皱了下,“不错,李继俨号称已被立为英王,现为北夏监国。两国之前的约定说不认就不认,但只发兵沙海,又对镇戎军的转运场视而不见,贺大人,您想想这是为何?”

他心里头琢磨的却不敢当着众人面道出:那必是冲着锦王而非本朝而来,北夏人眼下不想招惹镇戎军也瞧不上这个小兵场,只想逼迫锦王答应他们的条件罢了。

探子回报的条件据说听着不清楚,有句“赐婚锦王”却是听到了。他思量再三,没有写进信中。和皇帝家事沾边的他只要装聋作哑就好。

可单枪匹马的云白鹭却非要逼着贺三省耳聪声亮,“不就是想敲诈更多嘛,还妄想逼婚朝廷。”云白鹭转头看着他,“你也是读过好些年书的,知不知我朝视夷夏之别甚重,别说嫁个亲王,连宗室里的旁支都未曾有过和亲。你以为镇戎军主帅下令出兵后就安稳了?一旦城破,殿下有个三长两短,镇戎军和德顺军要被头一个拿去问罪。而距沙海最近的又是你——”

云白鹭显然已经不耐烦与贺三省扯这些,“放保胜军进来,要饿到一个兵,我就参你助纣为虐,观望失机。”她瞪着贺三省,“还愣着干嘛!造饭!迎保胜军入寨!”

卢尽花又和当年一样,持着马刀八进八出,将李继俨的鱼鳞阵尾端冲得七零八碎。正在李继俨下令调转马头重新结阵时,远处传来的角号声示意她要带人退回五里之外的转运场。

“收兵!北撤!”卢尽花对惠中伏道,扭头却看到杀红了眼的老部下胳膊到背部鲜血淋漓。她气得踹了马肚子靠近惠中伏,跳到她马上拽着两匹马的缰绳同时退后,还不忘记骂惠中伏,“就知道马贼当久了你就丢了看家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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