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爱尔兰麻衬衫的女人(39)

作者:李渝 阅读记录

我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紧了。

这时,她又紧接着说:“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说实话。”

我说:“这就是当我尝试保持坦率的时候,你能听到的内容。”

“好吧。”她笑了笑,“我不会鼓励你那么做,但偶尔能听到一句实话,我很高兴。”

我就这么战战兢兢地到了羽毛球场馆。

今天很明显是一次私人会面,虽然两个立场有点尴尬的合作方频繁私下见面是件很容易让人多想的事,我还是没料到,她会直接从闲谈当中把我拽出来,让我面临现实。

这是在敲打我?威胁我?警示我?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带着黑色幽默的玩笑?

潘德小姐把她做的零食从小冰箱里取出来,装进保温袋。我一只胳膊挎着我们俩的球拍,另一只胳膊拎着两袋衣服。

她没有执意要各自拎各自的,只是扬扬眉说:“很绅士!谢谢你,姚。”

“也谢谢你绅士地为我们准备了零食。”我说,“我现在希望待会儿上去打五分钟我就累了。”

这句玩笑话让她很满意。看来潘德小姐对自己的厨艺是很有信心的。

我等着她开了储物柜才去隔壁那列开了自己的柜子,潘德小姐兴许是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她体贴地理解了一个东亚女孩儿的腼腆。总之她没有多问什么,我倒是松了口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真的推到东亚刻板印象上去吧?我们已经要承担开车烂、数学好的标签了,我可不想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感谢我妈是南方人,我没有像普通北方小孩儿那样被带去过澡堂子。

换上运动衣后,潘德小姐扎了个高马尾。她的额头全部露出来,微卷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与她平时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大相径庭。我突然感觉这是个劲敌,拍子在手上转了两圈,决定跟她猜拳争夺发球权:之前我是打算让给她的。

是的,虽然心肺功能和反应速度都不比巅峰时期了,但我打羽毛球很有一手。

潘德小姐是好运的宠儿。第一个球由她发。

她比看上去还要擅长运动,而且绝对是常年保持锻炼,一局下来仿佛刚热了个身。我在热身时心率就已经很高了,这会儿出了不少汗,输了两个球,其中一个是让的,另一个是真没接到。

站在场边喝了两口水,她挑衅地望了望我,我斗志一下就上来了,擦了擦手握紧球拍,冲她勾勾下巴。

刚才的表现吸引了几个排队中的球友,第二局开始时场边已经有了观众。

我原本打算也在中段让她一两个球,但心跳明显比第一局要快,腿的反应也没有之前那么灵敏了,放水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惨败。我让她赢是一回事,要是真的输了,在我心里可就是另一回事,这局又有观众,我们明显比上一局要投入许多。

这一投入,第二局打了半个小时才收场。刚拿到局点就被追平,如此反复,赢她这两个球比最开始做越南的方案还难。

订的时间没剩多少了,一比一平也不算太丢人,我们把场子让给了后面的客人,坐在板凳上休息。

“你很厉害。”我说。我做拉伸的动作非常勉强,这会儿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明天肯定惨了。

潘德小姐只是笑着看我,没说话。她脖子上有一层细汗,随呼吸起伏渐渐聚在一起,额头左右的汗把零散的头发打湿了,偶尔有一两缕贴在太阳穴旁边,让人忍不住细看。我的手捏紧藏在身后,以免一个不经意就理起她的头发来,那太不合适了。

这时潘德小姐忽然靠近。

我一动不动,她的手拂过我的耳后,将碎发聚拢。

她的声音和她的香水味一同包裹我:“你也很厉害。”

“谢谢。”我低着头把马尾拆了,重新绑了一圈。

“你知道——”

“什么?”我应声应得太快了,不小心打断了潘德小姐的话。

她忽然笑起来,眼神里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意思,说:“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小三明治。如果你有什么建议的话我会很乐意知道。”

我尽量冷静下来,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番茄好新鲜,冰冰的,这会儿吃意外地觉得很爽口。我把剩下的一半也吃掉,评价说:“腌黄瓜的缺席让它离完美又近了一步。”

“记下来了。”她看上去有些不解,“你讨厌腌黄瓜?”

“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会接受蟹壳的邀请来新加坡。”我克制着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腌黄瓜基本上算是国宝,琣伯莉的饼干又能甜到让我昏迷。我只是想吃点更适合我的胃的食物。也许搬到美西会好很多,但如果要挪到美国的另一边,我为什么不直接搬回地球的另一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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