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观音+番外(91)
她们在跨江大桥轧马路,浮华的灯火点亮这座城市,江上的游船穿梭如织。天上繁星点点,她们走得发了汗,但没有一个人想回去,好像顺着这条伫立了百余年的大桥一直走,就能走完冗长的一生。
两人走到了底,十字路口有卖棉花糖的小摊贩,玩滑板的小孩儿,横冲直撞的飞车党以及她躲避不及,被江晚姿一把拽到怀里的拥抱。
尤映西来不及回味,因为除了这些以外,路的尽头还有意想不到的分别。
短期的,属于今夜的分别。
长期的,当尤映西回到家中要将衣裤扔进洗衣机里时,她习惯性检查口袋,掏出了一张纸。
那上面有熟悉的字迹,留着一句令她霎时便抿紧了唇泛红了眼的话:
我回燕京了,以后再见。
尤映西几乎是第一时间作出的反应,她攥紧了那张纸,飞速下楼,奔向对面的那栋别墅。
灯是暗的,大门的门锁不知何时被换了,这样的事实更加深了这次分别的不同寻常。尤映西贴着将她拦在外面的这道门缓缓蹲下,指尖已经拨了江晚姿的电话。
还来不及握到耳边,便传来用户已关机的机械女声。
另一个工作电话也是如此。
她发微信,手抖得不行,也没有空斟酌要发什么,那一个瞬间她骨子里的犟压过了性格的其他方面。哪怕在被对方以堪称粗暴的方式往外推的当下,“我等你”三个字依然不带犹豫,她的喜欢浓烈得烧掉了委屈埋怨还有别的什么,只留下满满当当的不舍堵在胸腔,涨得心口发疼。
可惜被红色的提醒兜头泼了盆冷水,微信根本没法发出去,她被删了好友。
尤映西擦了擦从眼角滚落的泪水,聊天界面里末尾的那句话是江晚姿的,她往上翻,一边翻一边回想,这阵子她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哪怕是今天,江晚姿也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嫌恶。
一定是有原因的。
站起来的脚步有些踉跄,尤映西想赶去机场,她刚点开叫车的APP,一个陌生电话拨了过来。
她划开,对面喂了一声,是顾徐希。
听见那头明显的哽咽,顾徐希叹了口气:“来,冷静一点儿,我长话短说。”
她点了免提,声音开到最大,放在桌上的平板连着微信视频,对面是正坐在VIP候机室的江晚姿。
小舟端来了一杯水,江晚姿握在手中。
夹杂着电流的低泣声音很小,与顾徐希截然不同的音色,令她一下子确定了这道声线的主人。垂下来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好几下,杯子里的水迎合着她动荡的心情,也泛起涟漪。
半个小时以后,江晚姿就要登上连夜赶回燕京的飞机。
三个哥哥的战火已烧到无关之人身上,宁州烟火表演的那天晚上,尾随在后的车辆便是端倪。那帮人都是疯子,很多事情不得不防。
我回燕京了,以后再见——本来还想添个等我,但江晚姿想了想,她归期不定,凭什么要她等她?
因为是孤注一掷毫无道理的喜欢,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吗?不过她从前就是肆无忌惮,糟蹋过很多人的心意,也没有拿赴汤蹈火的承诺当回事,只是这次赌上一辈子的换了个人,她就舍不得了。
视频里顾徐希在对尤映西解释:“她家里出了点事儿,这阵子都不怎么方便跟你联系。她会回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尤映西:“我等她。”
顾徐希:“她没有非要你等。”
女孩的笑声还带着鼻音:“我知道,就像她陪我去宁州一样,是她愿意。我等她,也是我愿意。”
江晚姿喝下了那杯温水,纸杯在她手中被捏得变了形。
她听过很多动人的情话,宝贝之类腻歪的昵称听到麻木。本以为已经筑起心墙无坚不摧,却被尤映西简简单单的我愿意斧砸锥穿,她是三尺寒冰之下的一尾鲤鱼,戏弄了尘世里的万千钓叟,却心甘情愿跃出水面,进了平平无奇的鱼篓。
顾徐希:“你傻不傻啊,十年八年你也等?”
尤映西的口吻坚定得令江晚姿想起她在百花深处的告白:“等,等她一辈子。”
漫长得至少有七八十年的人生,这个女孩才走到将近第十八个年头,她口中的一辈子因为阅历的缺乏而显得轻浮,连顾徐希都未能信服。
只是被她无从指摘的真挚噎了一下,顾徐希唉声叹气:“好好学习吧先,等开学都高三了。”
小舟为烟烟做了宠物托运,机场的广播催促乘客登机,江晚姿左手捧着一束红蓝白三色间杂的花,进关之前,她低头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