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57)

梦里一个个场景跟真的一样,醒来后依旧记得清楚,她吓得瑟瑟发抖,醒了就再难入睡。

再后来,没几天,姑姑做饭的时候唉声叹气,陆竹生在旁边帮她摘菜,听她五分钟内叹了好几声了,便问她怎么了,姑姑就跟她说,谁谁家的小丫头在外边疯跑,被拐弯的车子撞死了。

陆竹生手一抖,一把菜叶掉地上沾了一地的灰。

又过了两天,大黄狗脖子上的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狗跑出去疯了一天,帮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嘴的血,姑姑见了去打听,大黄果然咬死了一只狗,姑姑还拿了钱上门去赔罪。

她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过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听说谁家吵架失手把人打死的事情,渐渐就以为先前两件事都只是巧合,慢慢不去想了。

岂知有天夜里,她从梦里惊醒,听见隔壁邻居屋里传来几声异响,像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吵架的声音。后来终于不吵了,又响起咚咚噗噗的怪声。

陆竹生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摸摸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就从篱笆缝隙间看见隔壁那个男人在后院挖地,看样子已经挖了很久,刨了一个大坑,将一个女人埋了进去。

陆竹生意识到那个被埋在地下的女人已经死了,她被吓坏了,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梦里的事情全都成了真。

她没敢跟任何人说那天晚上她看见的场景,又过了几天,隔壁那个男人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又怎么样了,陆竹生不太清楚。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生活在恐惧里,唯恐自己哪天晚上又做了不好的梦。

好在一晃大半年,村里相安无事,陆竹生没有做噩梦,村里也没有人死去,她满了七岁,开始上小学。

小学在镇上,但地方就那么大,同一个小学里好几个都是同村的孩子。

陆竹生和同学的关系不好,一开学就受到各种欺负,但她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因为姑姑告诉她好好学习,长大了就能离开乡村,所以她上学的时候非常认真刻苦。

她还和姑姑约好了,她以后学有所成,一定要带姑姑去大城市里生活。那天姑姑笑得特别开心,应了一叠声的“好”。

某天晚上陆竹生突然又做了个噩梦,梦见同班经常欺负她的一个男孩子溺水死了。

她夜里凌辰三点醒来,一直到天亮了都没再睡着。

这天姑姑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发现家里的药吃完了,陆竹生自告奋勇,说放学之后帮她从镇上带回来。

上完一天的课,陆竹生一下课就跑出学校,去附近的药店,掏光了钱给姑姑买了一大包药,回家路上路过一条河,被几个同学堵了,为首的男孩儿指着她手里的药大声嘲笑:“你姑姑还没病死呢?吃那么多药有用吗?”

陆竹生不记得自己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她将药紧紧抱在怀里,想避开这些无赖,但她越是想走,那几个男孩儿越不放她,拉拉扯扯的还动上了手,混乱中有人拉扯陆竹生的头发,有人打她的脸。

男孩子们恶劣至极的嬉笑声震得她脑子里嗡嗡直响,突然,呲啦一声响,她怀里的塑料袋被人扯破了,药瓶哗啦啦掉了一地,顺着桥边滚到河里去,只剩了一小瓶被陆竹生牢牢抓在手里。

陆竹生眼睛红了,她用力推了一把刚才和她抢袋子的男孩儿,大声咆哮:“你要死!你要被水淹死!没人能救你!”

她吼完,那男孩儿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地上按,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骂:“臭不要脸的野杂种,敢咒我?!”

等人群散开,天已经完全黑了,陆竹生一瘸一拐地回家,低着头将唯一剩的一瓶药拿给姑姑,姑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说,姑姑就叹气,然后拿了酒精来给她身上的擦伤消毒。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陆竹生在家写了一整天的作业。

到下午日落时分,院外忽然吵吵嚷嚷,陆竹生到门口去看,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家里,为首的一男一女举着扁担拿着铁铲,看见陆竹生,抓着她的衣领就要把她往门外拖。

陆竹生双手攀着门框叫姑姑,姑姑跑出来护着陆竹生不让这些人行凶,问他们缘由。

男人一把推开姑姑,姑姑摔在门前,脑袋在阶上磕出血。

她挣扎着起来,拽住男人的裤腿,不让他抓走陆竹生,说要报警。男人就又踢又打,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一副恨不得杀人的表情,狰狞地说:“我儿子死了!死杂种咒死了我儿子!我要她偿命!”

陆竹生听说男孩儿死了,突然就不害怕了,她扑过去在男人胳膊上用力咬了一口,几乎能扯下一块肉,咬了一嘴的血,男人痛呼一声,抓起铁锹就要往陆竹生脑袋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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