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轻乐又躺回了沙发，阖上了眼，一声不吭。

“你搁我这装深沉呢？我跟你说，你要是认真的，姐不拦着，心情好也可以当个助攻。但是你要是玩玩……”杨秀箐看了一眼还在安静调酒的陈梓柠，“老娘就拦着你，这孩子我看着心疼。”

范轻乐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坐直了身子，“你才多少岁，又上赶着给人当爹当妈。还孩子。”

“你不懂，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当然，这孩子没我当年那股狠劲，狠也是对自己狠的那种，容易吃亏。”杨秀箐斜觑了她一眼，习惯性要拿杯酒喝，拿到手上看到里面的烟头直接自闭了，“天哪，老娘在自家店里连口酒都喝不上。”

“酒不就来了。”范轻乐移走视线，盯着自己开了屏的手机主页。

“箐姐，酒好了。”陈梓柠托着两杯浅绿色带点金色的鸡尾酒过来了。

“嗯，好，刚想喝呢。调的什么？”杨秀箐接过喝了一口，“不错，Gimlet吧。”

范轻乐也接过一杯，这一次她没给陈梓柠躲的机会，抬起眼皮就对上了陈梓柠没来得及撤回的目光，“小陈？刚都忘问箐姐了，她不是叫小跳吗？”

陈梓柠的眼皮抽了抽，“我没说过我叫小跳。”

“谁会取个小跳的名嘛！”杨秀箐算是闻到一大股猫腻的味道，端着酒站起身来，“反正现在也没客人，你们自己把误会解释了，我去睡个美容觉。”

“那箐姐慢走。”淡淡说完这句话，范轻乐眼疾手快抓住想要走的陈梓柠，“来吧，把误会说清楚。”

“我没说过我叫小跳。”陈梓柠皱眉。

“是没说过，但小跃说的时候你也没反驳。”范轻乐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陈梓柠，你的酸橙是不是放多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梓柠知道所谓的“重逢”是躲不开了。

“没有。”

“我不信。”范轻乐皱眉都不知道箐姐是怎么喝下去的。这么酸居然还说味道不错。

“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陈梓柠没被这个插曲糊弄过去。

“昨天晚上看见你的第一眼。”范轻乐把酒放下，“老同学。”

“也就一年不到的同学。”陈梓柠冷着脸，在范轻乐看不到的地方，无意识地掰扯自己的指节。

“你要工作到几点？”

“不知道。”

“班长，你脾气好像大了。”

“……一点换班。”

“要我送吗？”

“不用。”陈梓柠站了起来，“我要工作了，你慢慢玩。”

“陈梓柠……”范轻乐放缓了语气。

“真不用你送。我家离这挺远的，而且你是不是也没开车？”陈梓柠无奈，“所以真得不用麻烦了。”

范轻乐看着她说完就走到吧台后面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没有再说什么。

从“归零”开始营业到人越来越少，范轻乐就一直坐在那张沙发上，一晚上喝得也就是那杯酸过头的Gimlet。

也有不少人想来找她要联系方式，但都被她淡漠的态度给吓退了。

当看到陈梓柠换回自己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范轻乐的眼神才有了焦点。

“我先走了？你今天没喝多吧？”

“喝不多，喝它像喝醋一样。”范轻乐指了指那杯装过Gimlet的空杯子。

陈梓柠一噎，“嗯。”

“小心点。”范轻乐没多什么，陈梓柠又嗯了声。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长辈在关照小辈。

但没有一个长辈会用她的滤镜去看一个小辈离去的背影。

陈梓柠的背影很薄，一点点消失在闪烁的灯光里，就好像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

但是……

范轻乐看了眼那个吧台，“庙还在这呢。”

她跑不远。

第7章 二十余年如一梦

范轻乐一连几天都没有去酒吧，甚至人也不在庆市。

她回了一趟北市的老家。

说得也好笑，对她不闻不顾的是那几个人，现在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她回来的还是那几个人。

相对于庆市的闷，北市确实更敞亮也更干燥。范轻乐下飞机前涂了点护手霜，戴了口罩才出去。

她就背着一个包，孤零零地随着人流，耳机的音量已经调得够高了，但还是挡不住人群的嘈杂。范轻乐无奈，忽略“音量过高会对听力造成损害”的提示，把音量几乎拉满。也因为这样，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接机，她都没听到，直接错过。

“人呢？小叔，我怎么还没看到我姨姨呀。我不想喊了。”一个一米出头的小男孩放下了举过头顶的牌子，委屈巴巴地拉了拉还在打游戏的小叔。

被叫小叔的人是个一米八出头的男生，穿着白T恤陪着休闲的工装短裤，脚上蹬着一双限量版的球鞋。听到小男孩的祈求，他也没停下手里的游戏，漫不经心地说，“你歇歇，待会继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