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比起来,佑宁还好。
佑宁小公主天生一张讨人喜欢的小脸,粉雕玉琢,比最精致的瓷娃娃还漂亮。
可想而知这张脸若稍微张开,一旦蹙眉,眉梢添了愁,会惹得多少人为她茶不思饭不想。
她安安稳稳坐在位子,不像佑安屁股底下仿若藏着针,夫子说的她都能跟上,问到问题也能答出一个三四五六。
加之在书斋内年纪最小,夫子不忍对这般稚嫩的奶团子过于严苛,唯恐伤了她的慧根,揠苗助长。
是以看出她比往日稍显分心,也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对长荣公主就不同了。
长荣公主乃中宫嫡长,她的功课、在书斋的表现,娘娘每日都要过问,显然对这长女寄予厚望,夫子一声清咳:“大公主,你来回答这问题。”
他喊了两声没人应,佑宁同佑安坐在一处:“皇姐,皇姐?”
佑安一脸懵地站起来,夫子捧著书本虎着脸看她,她一个哆嗦,低头,心底一喜。
有个生来聪明反应灵敏的皇妹真是好啊。
靠着小团子皇妹帮忙作弊度过夫子那一关,余下的时间,不止佑安,连佑宁都不敢仗着聪明走神。
孺子可教。
夫子感慨两声,继续传道授业解惑。
散学,佑安抱着皇妹拔腿往外冲,引得随行相护的宫人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两位公主摔了。
凤仪宫内,柳新一张小脸惶然又期待地看着皇后娘娘。
清和摸她头:“不要忍着,疼就喊出来。”
“娘娘,新儿的腿真能治好吗?”
“当然。”
清和与琴瑟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柳琴的女儿,她也当做半个女儿来疼。
她看人极准。
许是幼年遭受的不公太多,出于自保,柳新这孩子总喜欢讨好旁人,这份细心的讨好落在她眼里,她不觉反感,反生出淡淡的怜惜。
守在身侧的柳琴温声道:“新儿,要相信皇后娘娘,她说能治好,一定能好。别忍着,疼就喊出来,以后都不用再忍着。”
柳新茫然无措地揪着袖口——以后,以后真的可能不用再忍着吗?
疼就哭,开心就笑?
恍惚之间她仿佛再次看到爹娘拿着柴火棍凶狠地瞪她,大骂不准哭,赔钱货!
她身子瑟缩,小脸白了又白。
“没事的。”清和安抚地露出浅笑:“有你阿娘在,没人能伤害你。”
柳琴坚定地陪着她。
“阿娘……”柳新深呼一口气:“阿娘,娘娘,新儿准备好了。”
她本想再疼都忍着的,可阿娘和娘娘都温柔笃定地告诉她,没必要,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她是柳新,疼得话喊出来不会再挨打,还会换来阿娘的疼惜。
她也是有人爱的了。
不仅如此,她的跛腿还能恢复如初。
腿是被爹娘失手打断的,断了没钱医治,拖到八岁。
柳新眼里含泪:“谢谢娘娘。”
贫贱之女,何德何能劳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为她亲自治疗?
她看了眼美若天仙的娘娘,看了看身边围着的女医们,最后看看一脸关怀的阿娘和姨姨,乖乖躺倒在小床。
陈年旧伤难愈,长歪了的骨头想正回来,其中艰辛苦痛不言而喻。
刚进凤仪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流入耳,佑安放下怀里抱着的皇妹:“是新儿姐姐的声音?”
比起有母后照顾的新儿姐姐,佑宁更想赶去帝师府看望生病的阿桢姐姐。
她拉扯皇姐衣袖,说明心意,佑安杵在那一顿犯难。
“我自然想去看望阿情,可新儿姐姐哭得好厉害啊……”
她无意中听嘴碎的宫人谈起过,新儿姐姐身世可怜,也是被爹娘遗弃的。
这份相似的遭遇使她对柳新有了莫名的爱护和同情。
她比柳新姐姐幸运太多,虽是爹娘不要的孩子,可她遇见了更好的阿娘和母皇,还有软糯糯的皇妹阿宁。
她早早没了家又早早有了家,可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爱她的阿娘,新儿姐姐等了八年。
八岁,个头窜得还没她高,可见受了好多苦。
她同情柳新,又像是同情怜悯以前的自己,听着柳新没完没了的哭喊声,她原是想跟着皇妹走的,可就是迈不开步。
比起阿情来,新儿姐姐更需要她罢。
比起她来,阿情更喜欢和阿宁说悄悄话罢?
“我不去了,你先去。”
她做下决断。
佑宁惊讶地睁圆眼:“皇姐?”
“你快去罢。”
她看了眼佑宁,抬腿往哭声最大的方向走去。
……
萧情病得不算重。
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服过章女医开的药,她恹恹地躺在床榻,小脸苍白,心疼坏了在外游玩归来的萧家夫妇。